“咱们？”
董学礼手拿着一份调令坐在高杰身侧的一处问道。他们二人自打窜入山西境内之后便一直为山西主政官员所优待，而这份调令似乎也表示这官员优待的结束。 “勤王北上是避不了的。”
高杰一身便装的坐在太师椅上，一盏白瓷杯盛满了茶正放在他的一侧。 高杰的眼神抑郁，那茶杯里的茶叶正顺着漩涡打转转。 “咱们不仅不能不去，而且还要抢着去。”
高杰随后补充到。 “为什么？”
董学礼不理解。他们这些人自打入山西之后便一直驻扎在平阳府这一地带，这虽谈不上有多舒适，但做地头蛇总还是要比被人呼来呼去要更好的。 “唉……李自成的人马要北上了，到时候我等就算是赖着不走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李自成这家伙还会收留你我二人不成？”
高杰的语气低落，但这绝非是突然的。事实上自打孙传庭身死的消息传到高杰的耳侧时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但北上勤王可是要和鞑子打的，我可真是不想把这条命送到鞑子手上去。”
董学礼的语气微微低落，但他除了如此发牢骚之外也别无办法。眼下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李闯要拿天下了。 “其实也到不一定会死。”
高杰将身子后仰，一整个背部全部靠在了椅背上。他的头微微上仰，一双眼睛盯着起灰的梁柱发呆。 董学礼没有去回高杰的话，他保持着沉默，但隐隐约约之中他似乎已经猜测出这位高总兵的想法了。 “召集队伍吧。”
高杰忽地说了一句话。 “是。”
董学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撇了撇继续凝视着梁柱的高杰。有这么一刻他忽地后悔起自己当初投靠明军的主意了，但随后他又马上摇头。 当初要不是投靠明军的话，他早不知道死在那一个山沟沟里面了。 “对了。”
高杰突然起身。 “咱们的钱货一份都不要给李自成留下，粮食什么的带不走就烧掉。”
高杰的眼中闪烁出一丝果断。 “是……”董学礼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是！”
周遇吉站起身来接过李建泰的调令。 与高杰相同，作为山西总兵的周遇吉也收到了李建泰所遣的调令。他一面起身将这调令拿起，一面对着身旁的亲卫吩咐其去集合队伍。 “李督师此次勤王要带多少兵马？”
周遇吉对着李建泰所遣的小吏询问道。自打入寇的消息传到山西之后，周遇吉便每时每刻都在等候这样一份调令。 他将大半辈子的时光都投入到这个王朝之中，与他而言明朝能否存续比其生命更为重要。 “回周总兵的话，有甘肃巡抚甘肃兵三千、高总兵秦兵两万、姜总兵大同兵两万、还有侯总兵、尤总兵的榆林兵三万，以及李督师自募的兵将三千。合计是七万六千人马。”
小面官吏在来时早已被李建泰嘱咐多次，对于这些兵将的数目可谓是倒背如流。 “还有我在宁武的这六千人马，总共就该是八万两千人了。”
周遇吉补充到。 他细细端详着李建泰的这一份调令，尽管令中无说但周遇吉还是能明白言语背后的意思。 “是。”
小官吏连连点头。 “山西之后怎么办？”
周遇吉盯着对方询问出声。李自成不是傻子，就算之前无有进取的想法但在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之后呢？ 山西丢了，那么北面便只得做好迁都之议了。 “这…下官来时李督师没有交代。”
小官吏低着头，回答不出周遇吉的这个问题。 “唉……行。”
周遇吉没有多说什么，他招呼来家丁为这位小官吏安排住处随后折回院子骑马往军营的方向而去。 为将者不能心慈，这是周遇吉当千户时便了然的一个道理。但他活的愈久便愈发不能如年轻时的那样果断。 山西啊……策马在平路之上缓行的周遇吉将视线往向夕阳。万千千百姓，千百百座村镇，这些东西马上就要被包的严严实实送去给闯逆。 “唉……”发须参白的周遇吉看了看周围的百姓，他们大多都面有菜色。 山西并不是穷困，这一点早在内阁大学士吴牲来之前便有结论。山西的问题是太齐心了，大小官员、乡绅学子。这些人无不去与吴牲打擂台，最后竟逼的对方卸职返京。 但这些人赢了吴牲又能如何？在沾沾自喜的政治宴会里，百姓们愈穷，流寇愈大。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贼寇那一个不是被打的兵将尽损。 但有什么用呢？ 百姓依旧受苦，天下依旧崩坏。 唯有这些读圣人之言的家伙在夸耀，在自喜。 “唉……”周遇吉叹出一口气来，随着太阳落到了城墙之下，天色忽地便暗淡下来。 “周总兵好。”
几位士兵见到周遇吉前来赶忙站直了身子。他们纂着手中那仪式性的长矛像是两尊门神。 “嗯。”
周遇吉微微颔首，随后在沉默中进入了这兵营。 不得不说周遇吉下属官兵的执行力还是有的，不过短短几炷香的时间军营里已经开始大包小包的将辎重放入马车。 “周总兵好。”
周遇吉的一位下属走上前来行礼。 “怎么？”
周遇吉撇了对方一样，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叫做熊通是他手下的游击。 “大军出动城内的财货怎么办？下面的一些官兵似乎是有些舍不得，希望总兵能宽限几天时间。”
熊通的皮肤黝黑，他试探性的询问道。 “你呢？你也是来宽限几天的？”
周遇吉的语调低沉，像是野兽在林中的低吼。 “额不…总兵您误会了。”
熊通赶忙摆手以撇清自己与那一伙子的关系。 “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属下这就去……” “带不走的东西派人写一张条子，都留给百姓吧。山西我们估摸着是回不来了。”
周遇吉的一双眼睛看向熊通，而他的这位部下也赶忙点头如捣蒜。 “属下我这就去办。”
“哼……告知大小官兵，今夜就要启程。”
火把的光芒打在周遇吉的脸上，在其的眼中倒影着不一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