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他们呢?”
陈永福看着外头已经被聚拢起来的士兵们不免感到一丝头大。孙传庭委任是委任他们三人一同,结果现在出事情了他居然找不到其余二位。 “高将军他们外出巡视去了。”
陈的副总兵马鼎铭张望了一眼帐外的士兵后,小声的对着陈永福说道。“总兵,我怀疑有人在暗中使坏。”
“这我当然知道。”
陈永福颇为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现在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抚这些躁动起来的士卒。”
“这…总兵,实在不行咱们就派人把他们弹压下去。只要事后把这些人里面的头头给揪出来,大势仍然未决。”
马鼎铭比了一个动手的手势道。 “你倒是敢说。”
陈永福瞥了一眼马鼎铭,但他显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的意思。“以后少说这种话,那一天真的酿成兵变了。你就是第一个要被士兵们推出去斩首的。”
这位豫兵的最高将领在摇了摇头后向着帐外走了过去。 “陈总兵出来啦!陈总兵出来啦!”
在求见高杰、白广恩等人无果后,当士兵们看到陈永福走出来时不免感到一丝激动。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陈永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站在众人的身前。“孙督师是绝不会抛弃咱们的,这一点请大家放宽心。”
“陈大人,那为什么陕兵们都相继北上了?”
下头的一位豫兵操着河南口音问道。比起陕西兵们豫兵对于孙传庭北上的动作更为敏感,他们害怕孙传庭要保陕兵而弃豫兵。 面对着身前士兵的发问,陈永福后悔自己站出来了。他料想高杰、白广恩等人一定也是在明了士兵们会这样发问而匆匆离营巡视的。 “孙督师北上是去迎击闯寇了。”
陈永福顿了顿声音说道,他知道这事情迟早还是要说出来的。但是平心而论,他终究还是不希望自己来充当这么一个坏人。 被摆了一道,陈永福想着。不过他继续故作淡定地目视着眼见的士兵们,但在他的心中早已把高杰等人骂了十来遍了。 他猜想高杰是肯定知晓这种事情的,说不定这事情都是高杰派人搞出来的。 “闯寇?陈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军粮道断了?”
下边人群中的一位百户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并非如此。”
陈永福否决到:“不过是闯寇的一些残余队伍在北面占山为王罢了,我军粮道依然安全。”
“可是…”那位百户显然还想问什么,但他的发问尚来不及说出便被陈永福给打断了。 “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孙督师是否是遣兵回陕,本总兵的回答是——不是。大家可以想一想,哪有打了打胜仗却自己跑了的?”
陈永福朗声说道,由于其雄厚的口音哪怕是队伍末端的士兵也可以听的清楚。 “河南的闯寇已经快被我军肃清一空了,李自成本人都被困在了咱们眼前的这座襄城之中。我想问一问大家,如此好的局势孙督师为何要撤啊?难不成为了放李自成一命日后再打回来吗?”
“孙督师是北上去打击闯军残寇去了。”
陈永福再一次强调到。 不得不说陈永福在军中的威信还是有的,而且他本人也很站的住脚。如果刚才那番话语说的人不是陈永福而是高杰、或者白广恩的话士兵很有可能并不会相信。毕竟他们二人都干过抛弃友军这腌臜事情。 但这一份威信也仅仅是让士兵们暂时回到了各营,在士兵们心中的怀疑却并没有因此消失。与士兵们回营一同到来的还有高杰等人的回归,陈永福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但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 高杰回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到延安兵们的大营之中去看望受伤的薛仁义,当然他还带了一位身材削瘦的指挥使。 “唉…这退知刚把你们托付给我就闹出了这种事情,我对不起大家呀。”
高杰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为薛仁义的受伤而感到自责。 “多谢高总兵关心,但还好并无大碍。只是腿脚暂时有些不便,不能临阵杀敌罢了。”
薛仁义看着高杰那一副感伤的面孔不免感到有一丝惊讶。 “哎!”
高杰摆了摆手,用一种上位者的语调说道:“你们既是左贤弟的部下。而左贤弟又把你们托付给我,那么就是我的部下了。哪里有部下受伤,主将却不感到悲伤的道理呢?只可惜薛千户你现在暂难指挥大军了。”
“这样吧,我暂时将这位指挥使派过来辅助薛千户你一段时间。”
高杰向后招了招手,那一位指挥使即刻便靠了过来。 这是一步明棋,而其的关键就在于薛仁义等人官职的低下。 由于左晋是火线升官,虽然其实际上已经被军中当作总兵来对待,但是从官职上来讲左晋依旧是一位指挥使。既然左晋仍是指挥使,那么薛仁义等人的官职也自然不会骤然升高。尽管,左晋已经将他们当作指挥使来用了。 “多谢高大人的美意,但是……”李洪显然有些想反驳的意思,但在看到高杰隐藏在和善面孔背后的凶戾时,他自己住了嘴。 高杰让指挥使来是给他们面子,而他们如果不给高杰面子的话也就不怪高杰翻脸真的让他们以原定官职去做事了。 “多谢高大人。”
最后还是躺在床上的薛仁义开口感谢到。 “好。”
见到薛仁义等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高杰满意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来环视了薛仁义休息的营帐说道:“薛千户虽然官职还是未有改变,但是军中谁不知道你是左总兵的左膀右臂呢?这营帐太简陋了,等会我喊人来给薛千户你装点装点。”
“那就多谢高大人了。”
薛仁义艰难的爬起来对着高杰拱手行礼到。 “嗯。”
高杰点了点头,他挥手示意薛仁义继续躺下休息。“本将军务繁忙,就不多在此处了。薛千户你还是多多修养吧。”
“是。”
薛仁义点了点头,随后他便看着身侧有些发愣的李洪到:“李洪你还不去送一送高大人?”
“噢...是。”
稍有些发愣的李洪马上便缓过了神来。他相当恭敬的送着高杰等人离开,但其回来时脸上则是满面的愁容。 “你答应他作甚?引狼入室吗?”
李洪颇有些埋怨薛仁义所作的决定。 “不然呢?难不成咱们还有其他的法子不成?”
薛仁义旋即反问到。 “至少拖一拖,你如此痛快的答应高杰。到时候左总兵回来了我们如何与他交代?这手下的人马可不少啊!难不成你要左晋当一个光杆总兵不成?”
“你呀!你想的太好啦。”
薛仁义自顾自的回趟在了床上,他将头枕在衣物上这样让他感到舒适了一些。 “高杰此次来为什么特地还将那指挥使带上?你难不成搞不明白吗?”
薛仁义躺在床榻之上问道。 “还不是仗着自己官大呗。”
李洪颇有些愤愤不平。 “是啊。”
薛仁义的语气稍稍低落:“人家是谁?我们是谁?就算是左总兵在这里,他不一样要被高杰给使眼色?人家这一次来还只是派一个指挥使过来,下一次他亲自带兵过来要求接管你还真敢和他作对不成?”
“要我说,派一个人来。那就让他派一个过来就是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这里有两个人,他只要一个。”
“别。”
李洪看着薛仁义躺在在床上的那个样子出言到。“一个半,还有个人跟瘫了一样。”
“呵,你这个找骂的东西。”
薛仁义笑骂道。 高杰派过来的那位指挥使终究还是没有如李洪所想的那样神通广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另一件事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计划。 在十月四日的夜晚,一向龟缩在襄城之中的李自成部终于有所动作了。他们在当夜的三更偷偷打开了城门,以贺锦为首的闯军们随之趁着夜色向明军北门杀去。 明军这些天的动向李自成自然是了解的,他每日都遣人出城去探明军的军数。在一开始,明军的骑兵还会去驱散这些闯军的探子。但在明军士卒暴动的那一天时,明军的岗哨大大减少。也是趁此,闯军探子摸清楚了明军的真实情况。 明军有至少一万人消失不见了。 李自成对于这个消息相当重视,他在第一时间便判断明军消失的这一万人应当是北上了。因为按照之前刘宗敏的动向来讲,刘宗敏此刻应当已经截断明军粮道了。 但李自成不敢赌消失的明军到底是北上还是埋伏了起来,因为其在襄城之中的人马已经只剩下一万余人了。 “派人突出去。”
李自成目视着襄城四周地图说道。“只有先派人突出去咱们才可以转被动为主动,不然等到孙传庭的人马在回来咱们可就大势已去了。”
“嘶...话是如此。可是,闯王我们从哪里突出去呢?南边的田大人也抽不开手呀。”
牛金星和宋献策两人的顶着一双厚重的黑眼圈围绕在地图旁。由于牛金星对于军事不甚通晓,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李自成与宋献策几人在对答。 “张鼐有派人到这一边来吗?”
李自成随后问道。 “张小将的人马倒是靠的近,但是谁也保不准孙传庭有没有发现他。而且张将军手中的人马也不多,他只调回来三千人马。”
李过指着地图上的一角说道。 “只要他在附近就好。”
李自成点了点头,他倒是不怎么指望张鼐可以调回来多少人。因为张鼐还要负责黄河北岸的防卫,防止北面明军度过黄河。 但李自成显然是多虑了,河北的明军早就是惊弓之鸟。别说是渡过黄河与闯军交战了,就算是靠近黄河他们都不乐意。 为什么呢?因为靠近闯军。 “要他来袭营。”
李自成指着襄城东面说道。“这里是明军进攻的主力,之前的炮战也是在这里发生的。告诉张鼐最好在北门和南门之间下手,不要去东门。东门是白广恩的车阵,去那里容易陷入持久战。”
“嗯。”
李过点点头,随后在招呼了两位亲兵进来。李自成分别要他们自北门与南面出城,务必要联系到张鼐部。 而这两位亲兵也相当得力,他们在三号的深夜找到了隐藏在树林之中的张鼐部。而张鼐在了解情况之后旋即准备在四号的夜晚袭击明军的营帐。 于是乎在四号深夜时,随着一阵喊杀声的传来闯军的支援队伍在北门与明军交上手了。而这里恰恰是延安兵门的驻防地带。 薛仁义从半夜惊醒之后旋即便打算招呼亲兵了解情况,但是帐外的亲兵竟然无一回应的。他们被高杰的那一位指挥使给全数带走了。如果说不是李洪急速赶到薛仁义这里将他带走,恐怕薛仁义的人生便要止步在这襄城之外了。 “有多少人马来袭?”
薛仁义一面被人架着向后撤离,一面赶紧问道。 “这谁知道。”
李洪的一张脸上被刀刃霍开一条口子,那口子自额一路延申至耳根。万幸伤口不深,不然李洪也要倒毙军中了。 “身为主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薛仁义罕见的发怒了。“放我下来!老子回去和兵将们一起!”
“闯军的骑兵从城里面杀出来,城外头又有来袭的队伍。我这条命都快没了,这种情况我怎么搞得明白闯军有多少人马!”
李洪会过头来朝着薛仁义到。 “不能就这么走了。”
薛仁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咱们这么走了,那就真的兵败如山倒了。这样,你先让人带我回去。我去指挥士兵抵抗,然后你去找陈大人的部下。告诉他们北门有闯军想要突围。”
“你一个走路都走不了的人回去干什么?不要命了!”
李洪见状赶紧让士兵们将薛仁义架住。 “我不是王朴,我不会抛弃士兵自己跑的。”
薛仁义挣开士兵们的手一个人倒在地上,他艰难的使自己站起身来。 “走!你走!老子白瞎了眼来救你!你乘早被闯军拿去邀功的好!”
李洪一面说着一面领着队伍离开,似乎有不管薛仁义的意思。但其还没有走出十来米,他却停住了。 “那,李大人咱们是?”
看着李洪顿住的步伐其声旁的亲兵问道。 “你去找陈总兵吧。”
李洪沉默了一会后挥了挥手,对着亲兵说道。“我答应过左总兵,要这一队伍在他回来的时候仍旧姓左。我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连兵都找不到。”
“是。”
亲兵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