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搭把手!这梯子太沉我一个人推不下去!”
何刀身旁的一位同袍手持叉杆正死命地在推明军搭上来的云梯。而云梯下方则是如同蝼蚁附树一般密密麻麻的明军,他们此刻正沿着云梯一路涌上来。 “郑总兵有令!先登者,赏银一百两!”
由于明军震耳的炮声已经停歇,何刀可以清晰的听到城下明军军官的激励之词。 “来!”
何刀大步跨到那一位同袍的身边。二人一齐用力,企图将云梯给推下去。 “呃啊!”
手握着叉杆的何刀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但那云梯却未动分毫。而就在此时,何刀眼尖的看见在云梯攀墙之处有两道外钩。它们正死死的钉在了城墙的缝隙之中。 何刀赶忙上前,他迎着城下明军如雨点一般的弹丸与箭矢冒险将云梯钩后的木杆给奋力砍断。 “来!”
何刀回过身来再对着那一位同袍说道。 “啊!”
伴随着数声惨叫,云梯上的明军与承载他们的云梯一同被推了下去。而在啪的一声闷响之后那惨叫随之消失。 但马上又有一条云梯被架设到了城墙之上,明军的攻势如潮水一般袭来。尽管城墙上的闯军奋力阻挡,但伴同着时间的流逝第一位登上城楼的明军出现了。 随着由零至一的转变,越来越多的明军登上了城楼。闯军对于后续攀墙明军的攻击也愈发的稀少起来,他们大多都在城楼之上与先登的明军肉搏。 “老袁!围住这个家伙!”
登城的一位明军正对着自己的同袍说道。作为前几批登墙的士兵,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倍于自己的闯军。 “好!”
被喊到的明军霎时间便向着他的友人靠了过来,在他们眼前的是驻守此处的何刀及其同袍。 “喝啊!”
登城明军向前大跨一步,那刀锋直愣愣的便朝着何刀的身躯砍来。何刀连忙用自己的兵器去挡,但刚一接手何刀右手的虎口便被震的发痛。 “nmmd。”
之前那一位被喊的袁姓明军一面怒骂,一面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踹倒一位赶来阻挡其的闯军士兵。 何刀见到那明军过来连忙向后退身。 “嗯?”
袁姓明军见到自己挥刀挥了个空,连忙大踏步上来要将何刀砍到在地。 “快!”
见到两位明军都将自己设为目标,何刀情急之下不由自主的大喊道。但此刻何刀的同袍们也大多陷入了苦战,再此等情况之下很少人还有抽身去帮助同袍的机会。 “铿锵!”
明军的刀刃砍砸在了何刀身前不过四五寸的地方,在巨大的力气之下被砍的城砖顷刻间便碎成了两半,而那柄军刀也因砍砸而断了刃。 好机会!何刀见明军的军刀断刃赶忙向前一刺,刀尖直指那一名袁姓明军士兵的天灵盖。伴随着一声惨叫的呼出,明军倒在了地上。 “老袁!”
见到同伴被杀,另一位登城明军急速挥刀上前。 “来!”
何刀大喝一声,抽出还在明军尸体上的刀刃即刻迎了上去。两人的刀刃在半空之中击打在了一起,何刀迅速将刀刃向明军刀柄划去。 “啊!”
明军士兵抽手不及,一只粗糙的手掌伴随着军刀顷刻间便落到了地上。 见到明军士兵吃痛,何刀赶忙挥刀向前。在一声哀鸣之后,明军士兵也随着他的手掌一般倒在了城楼之上。 “呃啊!”
刚刚砍到两位明军的何刀尚来不及休息便被踹倒在地。一位明军士兵提刀向着他就砍了过去,何刀在地上躲闪不及,一时间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但落下来的却不止那刀刃,还有那位明军的尸体。何刀奋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明军尸体,一只粗糙的手掌向其伸了过来。 “多谢。”
被拉起来的何刀一面出言感谢,一面环视四周的情况。此刻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明军登上城楼了,而且登城的明军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多了起来。 “咕噜。”
何刀咽下一口吐沫,准备重新回到了这场厮杀之中。 “孩儿军!”
忽地,不远处有一位闯军士兵大喊道。接着这喊声便旋即扩大,而在响声扩大之际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正徐徐登上城墙。 李自成的孩儿军来了。 李自成派过来的这一支队伍不仅装备精良,其战斗意志也坚韧的可怕。他们以风卷残云之势顷刻间便击破的明军在城墙之上维持下来的几个防守点,在一时之间近乎扭转了整个东城城上的局势。 但随着明军登城的人数多了起来,这样的优势便旋即消散开。绞肉战又重新成为了这场厮杀的主体。 在这样的一场大混战之中,孩儿军、普通闯明军都不可避免的落到了名为血肉磨坊的战场熔炉之中。一排一排的明军登上城楼旋即又在厮杀之中丧生。 “起炮。”
郑嘉栋一手举着千里镜,一面对着手底下的千户说道。 “总兵大人,在往前闯军的火炮可就能射着咱们啦?”
面对着郑嘉栋的这个命令,新上任的千户显然犯了难。他不理解一向稳重的郑总兵怎么会下达这样一个有失明智的决定。 “嗯。”
郑嘉栋沉默一会,随后他面朝着那位千户问道:“你可以保证在这一个距离里打中城楼上的目标吗?”
“不能。”
千户尴尬的回到。他之前都是依靠数门火炮的广域射击来达成压制闯军火炮的作用的。真要其去炮打某一个明确的目标,他心里面也没有把握。 “那就起炮吧,城上面来大人物了。”
郑嘉栋一面说着,一面将他的千里镜递给了还在试图找借口拒绝郑嘉栋这个不理智命令的千户。 千户高志星疑惑的接过了他上司递过来的千里镜,他缓缓操纵着这个新鲜玩意将视线向城墙上延伸。 “李自成!”
千户忽地吃惊大喊。他见过关中所贴的告示,远处城墙之上身着甲胄的那个男人几乎与告示里所述的一米一样。 但那并非是李自成,而是孩儿军的小将李畏民。由于其李自成义子的身份,他在受命之时常常身着与李自成相近的甲胄以示闯王在场用以激励士气。 而由于明军情报上的缺失,哪怕是郑嘉栋这位宿将也不可避免的认错人了。 “起炮!起炮!”
千户激动的大喊道。要知道如果崩死了李自成,那该是多大的一件功劳啊。 在千户的下令下,明军的炮阵急速向前方移动了快一百步的距离。在这个位置已经是闯军火炮可以精确射击的危险区域了。 “准备!”
千户手持号令旗说道。他在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后手不免抖动了起来。 “开炮!”
“砰!砰!砰!”
数十门大炮一齐轰鸣的声音在霎那之间将战场的所有声音都掩盖了过去。在那一瞬之中,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数十门大炮仍旧存在着。 “轰隆隆!”
漆黑炮管所射出的炮弹在城墙之上炸开,一时之间无论是闯军还是明军都放弃了厮杀。在这足以比肩雷霆的器具之下,他们如同大雨将至时的蚂蚁一样四散躲避着。 “将军小心!”
听到耳畔的呼啸声,一位孩儿军的士兵即刻便朝着孩儿军小将李畏民蹲伏的地方扑去。 “轰隆隆!”
第二轮齐射开始了。 “妈!”
在火炮的不间断呼啸声中,一位被炸断了身子的士兵伏在地上挣扎着。他还没有死,但是快了。 灰色的尘埃掩盖过他身上甲胄的色彩,一头乌黑的头发此刻也被染成了城墙的灰色。 “来!”
躲在墙角之下的一位闯军士兵冒险将他拉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而在拖拽之后地上留下的则是一地血色。 “咳…妈…妈...”男人的意识显然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了,他看不清是谁拉的自己。他只感觉的到来自下半身的疼痛,以及一种对于生命的渴望感。 “没事的,没事的。”
将他拉近墙角的闯军士兵试图在火炮声中安慰他这一位不幸的“同袍”。但仍谁都看的出来,那男人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之中。 “轰隆隆!”
伴随着炮弹不间断的在城墙内外炸开。无论是明军也好、闯军也罢,此刻都畏缩在墙角边上。 “欸啊!”
一位明军士兵惊恐的听到有一发炮弹在自己身侧炸开,但万幸那些死去的尸体替他挡过了这一劫。 尸体被炸开后的肉末如同雨点一样打在了苟延残喘的人们的身上。而在这火炮声中人们只得继续将身体畏缩在墙角等安全地带以求苟活。 “咱们的炮呢!”
李畏民强拖着身子一路匍匐到白旺所在的位置。 “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的炮呢!”
见到白旺仍旧听不清楚,李畏民只好奋力将手指向一根被炸翻在地上的炮管。“这玩意呢?”
“炸不到明军的!”
白旺旋即答到。在此时此刻去操作那玩意无疑是自己找阎王勾名字。 “怎么炸不到?明…明军的火炮都tm快推到咱城墙之下了!”
李畏民强扔着疼痛奋力大喊到。“老子给你架炮,赶紧的!”
“好!”
在乘着明军三段齐射结束,装填火药的时隙白旺冒险探出头来。他将视线向着下方望去。果然,明军的炮阵此刻距离闯军不过数百步的距离了。 “来!起来!”
白旺推了推他身旁的亲兵,但是对方却毫无反应。待到白旺将其翻面之后,他才发现男人的面部嵌进去了一块碎石。 “谁会使炮!”
“我会!”
一位倚靠在女儿墙边上的士兵举手应到。 “轰隆隆!”
明军的又一轮齐射开始了。 “来!”
白旺顶着炮火喊道。 三人旋即沿着女儿墙小心翼翼的往东门左侧被炮火关照的少的边缘地带走去,在哪里还有着最后一门未被炸坏的火炮。 “咻!”
正当三人调设火炮的时候,一声急促的炮弹划破空气声传了过来。白旺即刻便感到了有一阵飓风在耳畔吹过,那一发炮弹与他的头颅只差了区区数尺的距离。 “轰!”
炮弹沿着自己原定的轨迹落到了襄城之中,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好了吗!”
李畏民使劲问道。 “好…好了!”
士兵一面瞄准,一面调转炮口将炮膛的方向指向了明军。 “快!瞄准那一门炮!”
明军炮阵之中的千户高志星马上发现了城侧角的不对劲,一门火炮正缓缓的瞄向他们。 “快!快调转!”
他焦急万分的下令到。由于火炮需要连番的齐射,他手下的士兵们为了省事便将火药、炮弹之类的就近摆放在炮阵里面。 “好了吗?”
见到火炮仍未开炮,而墙下的明军却已经将炮口调转过来了,李畏民不免急到。 “好了。”
士兵最后说道。 “开火!”
城上的李畏民与城下的千户高志星不约而同的说道。 “砰!砰!!”
随着两发炮响,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冲天的“雷鸣”声。 那闯军士兵的一发炮弹径直射到了明军摆放火药的地方。随着以一处火药被引爆,不可避免的连锁反应便随之而来。紧接着,在明军的炮阵处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在火焰之中诞生了出来。 明军的炮阵毁了,但做出这件事情的三人却绝无可能欢呼。明军的那一发炮弹,径直打在了他们身前的城墙之上。 崩裂的城墙碎片顷刻之间便打在了三人身上,那位士兵当成身死。李畏民的半个身子不见了,而白旺则晕厥倒在了地上面。 “兄弟!兄弟!炮声停了!”
拉“同袍”入墙角的那一位闯军士兵不免兴奋到,一股存活下来的幸存感顷刻之间充盈了城墙之上的每一个人。 “兄弟?兄弟?”
闯军士兵使劲摇了摇身侧的那一位“同袍”,但对方却永久的睡了过去。 “唉……”闯军士兵叹了一口气,他用手去试图去将同袍甲胄上的灰尘给擦掉。但随着灰尘被拭去,士兵诧异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的这位同袍是一位明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