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啊!”
在长达两千尺的广阔校场上,近千名士兵好似是一粒粒被铺散开来的沙砾。 他们无不身着重甲,手中紧握住长枪,而在其腰胯处更是配上了一把短刀。 酷暑的阳光如滚水一般倾倒而下,而士兵们则顶着这酷热。他们如平常一般训练,似乎这酷热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咚!咚!咚!”
厚重的鼓声从高台之上响起,几位兵士一面擦汗,一面奋力的去将大鼓锤响。 “散!”
薛仁义走上高台,对着士兵们喊道。 “怎么样?还可以吧?”
走下高台,薛仁义不免觉得有一丝成就感。他陪着左晋往歇息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士兵纷纷给他们二人行礼。 “哼…当然不错。”
听出了薛仁义的得意之情,左晋也不免露出笑容。 平心而论,薛仁义完完全全是按照着昔日在大同时,那些将官们训练家丁的方式来训练这些人马。尽管眼下这些兵士们还是人数稀少,但要是时间长了,让薛仁义训出个万来人的样子。 恐怕就算是八旗精锐来了,左晋也不会吝于一战。 “不过你这兵士们,消耗的可也不少啊。每顿肉食和米饭供应着,你这里的一个人可抵得上李洪那一边三个人啦。”
左晋的话语不是敲打,而仅仅是作为抱怨才说出的。 他自己也不是不知兵的人,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薛仁义的这些开销,都是养兵的一份子。 “说起来,哲布的骑兵组建的如何了?我听孙守道他们说,好像还是缺少良马?”
一面说,薛仁义一面领着左晋走至了一处茶馆里面。 “掌柜的!来两碗凉茶!”
薛仁义招呼到。 “好勒!”
在小茶馆的另一端,山羊胡的掌柜赶忙应到。 他这茶馆就开在军营不远处,平日里也见惯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领,所以应起话来也丝毫的不怯场。 当然也得亏的薛仁义治军从严,在李洪的军营外这样的店子可是少的很。这当然不是说李洪治军一塌糊涂,只不过到底还是不如薛仁义这般恤民。 “找马呀,唉……”左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摇了摇头,一只手撑在椅子上说道:“骑兵这东西可不比步卒,人嚼马咽的,一天就要吃上快两万八千斤的粮食。这还得亏马儿们只是吃草,要是和人一样吃米饭,我就算是把自己卖了也找不到这么多的粮食。”
“两万八千斤……”薛仁义咀嚼着左晋说出的这个数字。久在军营生活的他一下便明白了,眼下的骑兵队大致也多少人马。 “两千多号人马呀。”
他摇了摇头,同样感到了一丝为难。 “是啊。这人到还好,每天吃个三四斤的也就够了。马可是不一样啊,你豆子得喂,草料要用,就连盐也一分都不能少。我都快被那些个琐事给烦死了。”
“这么多的草料,你是从哪里筹措来的?左总兵……额不,左将军……” “说过多少次,喊退知就可以了。”
左晋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水,大口的饮了下去。茶水清凉的触感,在入喉的一瞬间便消退了大半的暑意。 “不,还是喊左将军吧。”
薛仁义同样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水。 “我在想,是不是和田见秀他们商议商议,把李翰给接过来。他是一路做过来的,后勤这方面早在孙传庭时他就得心应手了。把他接过来,你身上的担子至少也能轻上一点嘛。”
薛仁义看着陆续走进来的兵士,对着左晋奉劝到。 “更何况,你就忍心让人家言姑娘孤守空房?”
薛仁义话头一转,显露出老兵油子的本性来。 “去去去!你们这些人啊!”
左晋不胜其烦的挥了挥手。 “人家……唉,反正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位年过三十的闯军镇南将军逃避到。 “你啊!干什么都显得有一丝犹豫,到时候人家言姑娘要是给别人抱走了。你啊,可等着哭去吧!”
薛仁义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满意左晋的说辞。 “不聊这个,我这次过来不只是看你练兵还有被你奚落的。”
左晋撇过了这个话题。 “立秋快到了,之前我要求的那个军屯你做的怎么样了?收获如何?”
左晋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唉…快别说了。今年旱的厉害,早几个月种下去的种子长成的其实也不多。更何况干农活这个事情,兵士们的了解参差不齐。虽然不是什么颗粒无收吧,但这些荒地你要再开垦出来,浪费的时间可一点不少。”
薛仁义摆了摆手,显然是对开垦荒地抱有一肚子的怨气。。 “要我说,倒不如把那些大户的良田重新分回来。他们的地是年年都耕着的,可比开垦荒地要合适的多!”
“不行。”
左晋否决到。 “大户的地都是分出去的,当时这些大户们或跑,或散。那些好地,都给农民们分了。现在再拿回来,不免要伤了这百姓们的心。”
“那可就没有办法了,之前大户们留下来的财产也用了不少了。不找新税源的话,咱们早晚要变得和卫所兵一个样子去。”
薛仁义一面说,一面招了招手。 几位亲兵随后便走了出来,开始在茶馆里面清人。 “掌柜的,先出去吧。”
一位亲卫走至茶馆老板的身前说道。 “搞军屯当然是可以继续下去的,但是,只是靠粮食,我们的队伍可扩散不开。说来说去,还是要银子。没有银子,干什么事情都不成。”
薛仁义见着人都走出去了,这才显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是啊,说来说去还是要银子。”
左晋点点头,并没有反对薛仁义的意思。 “大户吃干净了,咱们下一步要是不想征田税的话,那就只能往南去打,以战养战。”
“钱啊,钱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左晋以手托着腮,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大户们被籍了家,小户们逃散往南。眼下又是三年免征,他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搞钱。 “田大人那一边到是有钱,但他的银子也是用于招募流民的。这种搞钱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甚会做啊。”
“说起搞钱,咱们这里倒是要一位能人。”
薛仁义显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来。 “谁?”
“还不是那一个黑熊呗。这几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发了一笔横财,反正到处潇洒。听说为了抱一个歌姬回家,他豪掷了三百两银子。”
薛仁义嘲讽似的说道。 “嗯?”
左晋蹙紧了眉毛,一张脸霎时显得有些阴沉起来。但马上,他便又摇了摇头恢复了先前的神采。 “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奉着宋献策的命令查收了一伙白莲教的财产。估摸着,可能是私藏了一些吧。”
“不扯这些没有用的,今年的秋收你能保证有大概多少担粮食?”
左晋将黑熊那一副面孔甩出脑海,随后继续问道。 “难说,毕竟是开垦的荒地。我估摸着,每一亩地的产量,应当要比好地至少低上一半不止。而且咱们这里农具也有些缺乏,铁器什么的,都用来锻造兵器了。”
“大概一亩地八九斗的样子,也就是一百来斤吧。”
薛仁义估算着说道。 “嗯……”左晋听到产量比他预想的两百斤还要更少,不免陷入了沉默。 要知道,纵使是在洪武初年,天下大乱的时候,一亩田也是约莫有两百斤的年产。 “对了,咱们之前不是在城里面招募了一些工匠嘛?火器打造的怎么样了?咱们的这些步卒可离不开火器啊,纵使是三眼铳,多造一些也是好的。”
作为亲眼见过鞑子骑兵的幸存者,薛仁义对于火器可谓奉之如神明。 “还在加紧赶造,配发全军的话,以当前产量远远不够。至少也需要三个月起步。”
“嗯。”
薛仁义点点头,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还有三个月时间吗?”
他询问到。 “不知道,这谁能知道呢?”
摇了摇头,左晋将视线望向客栈外面。士兵们正三三两两的躲在树荫里面以避烈日。 “你知道吗?鞑子已经包围顺天府了。”
左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