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高悬,幽幽寒意笼罩着整座浮天城,白日的喧嚣尽数消散于这无尽夜色之中。长街上,一道白影缓步前行,哒哒脚步声沉重而压抑,迎面,一道黑影踏着相同频率的步伐,缓缓而至。两人驻足相望,静默不语,似是时间凝滞,相逢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彼此不知该如何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
“其实你不应该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
“来了也罢,我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既然我来了,便无须你再涉险。”
“呵呵,什么时候冷酷的云家大少,也懂得关心人了?”
“有何关心,只是再次见到你,真好。”
……淡然言语,描绘着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一日日,一幕幕,终成了欲言又止的回忆。夜风微袭,被月光拉长的两道身影,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两人,正是云邪和拍卖会上神秘的沐家女子。在别人眼里,这女子只是沐家之人,确切身份无从得知,但云邪仅凭一句“八角玄冰草”,便是认出她来。云……三!昔日在武阳云家,云邪曾收下六人,传授武学,其中之一便有面前的黑袍女子,排名云三。而她的真实身份,乃是天罗大陆,万圣国的公主,沐莜。当初两人相识,云邪并不知晓自己的娘亲还活着,亦不知晓娘亲是帝山沐家之人,但自己身上佩戴的那块沐字玉佩,令他心生疑惑。以为云家与万圣国的皇室有何隐秘牵连,便让云三拿着自己的玉佩回到万圣国,借其公主的身份,暗中调查此事。却不曾想,这一去,恍然隔世,已近四年。若非神魂中的印记未曾消散,云邪早就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哪知世事难测,今日会在浮天城相遇,当更令云邪想不到的是,云三摇身一变,竟成了沐家之人,这对于云邪而言,并非是什么好消息。云三能够进入帝山沐家,想必是凭借那块沐字令牌,但先前遇见沐苗苗时,云邪曾试探性的打听过,自己的娘亲仍被囚于沐家禁地之中,沐家也没有她的后人。也就是说,云邪这个遗落在外的后人,沐家还没人知晓,那云三又是以何种身份混入沐家的?况且在拍卖会上,她能代表沐家前来,以天价拍得黑海白楠木和万寿莲,足见她在沐家的地位颇高。这四年来,云三到底遇见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云邪并不清楚,但云邪可以确定的是,云三早已摸清了他的沐家身份,亦知他来此为何。但不管如何,云三身在沐家,就是置自己于险地,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云邪绝不允许这种事情持续下去。“你……”“跟我走吧!”
幽寂长街,回荡着云邪深沉之语,而对面的云三,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呢!”
“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平淡回绝,坚定之意不容置疑,黑袍遮身,在这清寒月光下,那牵挂的面孔,始终落不得云邪眼中。似是,再见已非故人。“我是你的少爷,你就应该听我的话!”
“呆在我身边,不比留在沐家差!”
云邪沉声喝道,略有嗔怒,周身寒意席卷而生,但更多的还是浓浓忧虑。“少爷……呵,你可知,我从未把你当过少爷来看……”呢喃一语,细若蚊声,未至云邪耳边便已消散,既而云三缓缓抬起头来,冷声笑道。“呵呵。”
“你若真的在乎我,那便离开帝山吧!”
“沐家的恐怖,非你所能想象,且让我安心的做一个沐家人,完成你所谋之事。”
再一次拒绝,两人心思难测,而这夜色,愈发寒冷。云邪明白,云三违抗自己的命令,坚持留在沐家,是为了保护他,但自己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云邪见不得身边之人,有任何的牺牲。“跟、我、走!”
字字顿顿的嘶吼声,伴着滔滔威势,震撼寰宇,好言劝不得,云邪已是怒意滋生,欲要强行留人。云三无波无澜,仅是拂出右手,沛然掌力宣泄而出,直冲云邪奔去。轰隆巨响,地裂双分,似是两人此后分道扬镳的界线,云邪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百米远,滚落在地,咳出数口鲜血。“走?”
“就你这实力,我们一起去送死吗?”
“听话,回去吧,沐家有我既可。”
悍然一击,惊扰了浮天城内的强者,数道身影正向此处袭来,云三悠悠一语,便转身离去,徒留一抹孤影,深深烙在云邪的脑海中。“她……已经走了。”
“我们,回去吧!”
这时,水子默悄然出现,望着远去的身影,向云邪说道,他乃浮天城的执掌者,城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白天在拍卖会上,水子默便是发觉了云邪的怪异,至这深夜,终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那远去之人,不就是拍卖会上的沐家女子嘛!而这女子,水子默亦是认得,沐家大长老的弟子,沐莜,天资绝伦之人,不比自己差到哪里去。云邪,果然与沐莜有关系,亦或者说是,与帝山沐家有关系,而这帝山沐家,五大荒古世家之一,其实力深不可测。只是水子默并不知道沐莜的真实身份,因震动赶来,亦不知刚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有所冲突。眼下云邪五脏俱损,伤势亦是严重,但他半跪在长街之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十指嵌入地面青砖,仿佛丝毫没有痛感,任凭鲜血流下。“唉!”
“走吧!”
水子默长声叹着气,不知云邪是受到了怎样的打击,才会有如此失态之状。面前狼狈颓废的云邪,他是怎么都不会与那个孤傲超然,心比天高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的。见云邪始终无动于衷,水子默双手疾拂,赫然洪流涌出,裹起云邪遁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徒留那满地血迹,似在宣示着,一场回忆的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