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哈哈笑道：“粥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周粥道：“难道不是吗？你刚才举的例子，是武则天的情人吧？那我也是你的情人呀！你不就是在含沙射影吗？”
王林道：“你不可能做那种事吧？”
“你加了一个吧字？看来你并不是十分信任我呢？”
“我信任你。”
王林道，“粥粥，我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我觉得我们之间说什么都可以，是不是？”
周粥道：“那当然了，你有什么话，最好直接跟我讲，不要拐弯抹角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直性子。”
王林道：“粥粥，我的邮箱账号，在公司是公开透明的，每个人都可以向我发送邮件。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周粥道：“怎么了？有人投诉？”
王林道：“这一段时间，我接到了不少邮件，也不是说是投诉件，就是向我陈述了一些公司里发生的事情。”
他不能出卖邓大宝，也不能当着周粥的面供出邓大宝来，就像刚才他没有当着邓大宝的面数落周家人的不是。 做人必须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王林允许部下之间存在竞争、不和睦。 哪怕部下之间打起来呢？ 这对公司和王林来说，反倒是好事。 一团和气，团结就是力量，这是王林喊的口号，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主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爱秀集团拥有这么多优秀的员工，他们之间彼此不服气，你不服我管，我也不服你管，你告我一状，我告你一状，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王林要调解这种矛盾，让他们之间达到一种特别的平衡。 说实话，手下人在弄权，而王林更应该弄权！ 权谋，是每个领导者都必须要修习的功课。 在名词解释上，权谋、权术这些词，带着一定的贬义性质。 权术是统治阶级依仗权势而玩弄的计谋和手段，是剥削阶级御用的工具。权术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社会的公共权力被极少数统治者掌握时的产物。 王林以为，权谋也好，权术也罢，既包括先进的管理策略，可以称之为艺术的东西；也包括虚伪诡诈的骗术和投机术，姑且称之为权术的东西。 对王林来说，管理就是一门艺术，但往通俗了讲，还是要讲权术。 评判管理手段是不是艺术，可以从几个方面进行辨别。 一是这些管理手段的目的。目的是正当的，那行为也是正当的。 二是不诋毁他人，符合一定的社会操守规范，不应恶意地对他人造成不应有的伤害。 权术行为第三个标准是“公正”。例如，在处于竞争状态的两个主体之间，一方循规蹈矩，而另一方施耍奸术，则可认为权术行为是违反公正原则的，是不正当的。 这也是权臣和奸臣的区别。 王林要执行的是管理的艺术，以便进行艺术的管理。 周家人在公司自成一派，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一点王林当然是知道的，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放任自由的。 因为公司里其实不只周氏一派。 邓大宝是营销副总，他的权力并不小，也算是自成一派。 另外还有好几派，一派是以张瀚、马红才等人为首的原申纺厂派。 陈繁、芸露等后来者，又结成了盟友，也算是一派。 平时看他们之间的交往、走动，便知一二。 王林看似放权，其实对这些副总的行为是心知肚明的。 公司里的副总分为几种，一种是在总部工作的，像邓大宝、张瀚等人，相当于在朝之人，还有一种是分管各个子公司的，像周伯强、周粥等人，相当于封疆的大吏。 但周伯强、周粥这些大吏，又长期在总部上班，所以他们的权势，远比邓大宝、张瀚这些人更高。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些人要分派别，这是不以王林意志为转移的。 王林能做的，就是平衡这些势力，让他们彼此良性的竞争，为我所用。 邓大宝连续好几次向王林告状，说周家人的不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王林不难想明白。 那就是：周家人侵犯了邓大宝的权力和地盘！ 邓大宝打不过周家人了，只能求助于王林。 周家人要对付邓大宝，简直是易如反掌。 人事大权在周家人手上，只要把邓大宝最得力的几个干将换下来，邓大宝就会被架空。一个指挥不动手下的副总，他还有什么权力可言？ 平时王林不在公司，又是安排周伯强代为管理。 这种时候，周伯强要给邓大宝等人使绊子，也是一句话的事。 管理之道，不过就是一奖、一罚。 奖励人，能让人服从。 惩罚人，能让人畏从。 邓大宝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周家人的。 至于他们之间为什么要斗？ 王林也想不明白。 邓大宝既然向王林求救，王林有必要平衡这种竞争。 王林故意说是邮件的问题，这就让周粥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都说什么了？”
周粥道，“难道说我的不是了？”
王林道：“说谁的都有！人人背后都有人在说。”
周粥笑道：“肯定是说我的特别多？可是，我对手下人向来仁慈啊！他们要请个假、调个休什么的，或者要预支工资，我都会签字，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
王林道：“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手在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敲击，看着周粥笑。 周粥毕竟聪明，马上领悟过来：“我姐？还是我伯伯？”
王林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周粥道：“那你应该直接找他们谈，找我算什么事？”
王林哈哈笑道：“有人在邮件里告诉我说，公司可以改名为周氏集团了。”
周粥的俏脸，瞬间变得铁青：“这可真是其心可诛！王林，谁说的这话？我们周家人，可当不起这样的评价！他这是把我们周家人架在火上烤！”
“你别生气呀！”
王林握住了她的手。
“我能不生气吗？我们周家人兢兢业业为你做事，结果还要招来非议！你叫我情何以堪？”“别人这么说而已！”
“你敢说你不相信吗？你要是真的不相信，你也不会找我来谈这个事！正因为你相信了，你又不好驳我们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找我大伯和我姐谈，只能和我谈。是不是？”
王林目瞪口呆。 周粥的心思，远比他想象中更细腻、更敏感！ “周粥，我们之间关系特殊，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个事情。”
“算了，王林，你最好把我们几个降职，或者调开吧！不然的话，这种诋毁我们周家人的话，只怕会越传越盛！”
王林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的，见周粥情绪激动，一时间不便再说下去。 “粥粥，我就是把收到的邮件内容跟你讲一下而已。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什么周氏集团，王氏集团，这不都是一个称号吗？我信任你们，这才把你们放在最重要的岗位。爱秀集团能有今天，离不开周家人的努力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感恩在心里。我们之间的情谊，是任何人也离间不了的。”
周粥心气稍平，说道：“王林，这些话，你幸亏是跟我说，你要是跟我大伯说，他肯定能当场辞职走人。”
王林苦笑一声：“是是是，我明白。公司反正是咱们的，是吧？以后在工作当中，咱们稍微注意一下管理的艺术，你看好不好？”
“什么意思？”
“不要太强势。我们每个人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就行了。”
王林终究还是说出了心底想说的话。
“大伯强势？还是我姐强势了？”“他们都有一点吧！”
王林道，“以后再遇到周家人和其他人的争执，或者利益冲突，请你居中调停，好不好？你们吃点亏没事嘛，我都知道的。我们是一家人，我王林反正不会亏待你们的。”
周粥忽然俏脸一寒，说道：“王林，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们周家人欺人太甚了？请问我们欺负了谁？你请他过来当面对质。”
王林微微一笑：“你现在就在欺负我！你仗着我对你的爱和纵容，你就不敬重我这个老板了。”
周粥忍俊不住，扑哧笑道：“我尊重你！行了吧！”
王林一把将她抱住，把她横放在自己腿上。 “你放下我！等下来人了！”
周粥惊骇的看向门口。
“不许生我的气。”王林道，“不然回家去要打你的小屁屁！”
“……” 王林温声说道：“周粥，请你体谅我的难处。公司里那么多的人，难免要分一些小圈子，我都能理解，但这些小圈子之间，能不能稍微平衡一点？不要产生太多的争执？不然真的会伤害到公司的根本利益。”
周粥咬了咬唇。 王林道：“刚才我一说周家人怎么样，你立马就跟我翻脸，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心是向着周家人，而不是向着我。你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应该设心处地的为我着想一下，而不是激动的维护你们周家人！”
这话软硬兼施，很有效果。 周粥躺在王林的怀抱里，早就被他的温情所包围。 “我知道了。”
周粥的心软了下来，说道，“最近你不在公司，公司里有几次大的人事变动，都是我姐安排的，我大伯当然也是点头同意了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让他们觉得，我们周家人太过强势，甚至把持了公司的大权，把公司变成了周氏集团。”
王林道：“你跟我详细说说那几次人事异动的情况。”
周粥道：“都是中层管理人员的变动。这些人的调整，用不着你亲自签字。”
王林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中层管理人员的异动？”
周粥道：“都是积累下来的，有人辞职，有人升职，有人离开，这么大的公司，这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王林道：“确定没有大事发生？”
周粥道：“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吧？江浙一带成立了很多私营的纺织公司，有服装厂，有纺织厂，还有不少相关的工厂。”
王林心想，这倒是实情。 国内一大批小有名气的纺织业工厂，都是在这段时间成立并发展壮大的。 进入90年代以来，私营企业放宽了，江浙一带很多人都开始经营企业。 这时的纺织服装行业虽然不像后世的五彩斑斓，繁杂多样，但是仍然是服装史上不可以抹去的重墨浓彩的一笔。 民族资本纺织工业的兴起，百年老店的经营理念等等都为我国纺织服装行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进入到上世纪90年代，利郎、七匹狼、报喜鸟、依文、庄吉这些日后成为我国服装中坚力量的品牌纷纷创建和成立。 不仅是男装品牌，这个时期，有一批女装品牌也开始萌芽并崭露头角——淑女屋、玛丝菲尔、江南布衣、白领、歌力思均诞生于20世纪90年代。而它们都无一例外的是后世最具知名度的领军品牌。 1994年，是关键的一年，也是值得记住的一年。 在这一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额达355.5亿美元，占全球纺织品服装比重的13.2％，成为世界纺织服装第一大出口国。 这期间，我国纺织品出口结构也发生了很大变化。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纺织品出口以纱布等初级产品为主，纱布及半成品出口占到纺织品服装出口额的80%以上，到了90年代中期，服装出口已占到70%，纱和坯布出口下降到3%左右。 产业的大发展，需要大量的行业人才。 获得人才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挖墙脚。 爱秀集团做为国内最成功、最伟大的纺织业集团公司，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多私企挖墙脚的对象。 高管们待遇优渥，很难轻易被挖走。 那些刚刚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也出不起高价挖高端人才。 所以中端人才、中层管理者，成了最抢手、最吃香的。 周粥说道：“我们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到了私营企业，可以当上经理、厂长，待遇丰厚，你说他们能不走吗？被挖的人多了，我们就需要更换一批人才啊！”
王林道：“人才的流失很严重吗？”
周粥道：“今年走的人特别多，中层走了三分之一。”
王林动容道：“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周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不可能再提高中层管理者的待遇。私营企业主出高价挖走他们，是想请他们当企业的经理和厂长，靠着他们的经验和智慧，打造出自己的品牌来。很明显，我们给不了他们这些。还好，他们挖走的，都是中层管理者。”
王林轻轻摇头，说道：“中层管理者是一笔很重要的财富，他们其实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员工！粥粥，我们不能任由这些人离开公司！如果中层人员大批的离开，会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利益。”
周粥道：“有这么重要吗？”
正说着，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王林接听电话。 电话是城西工业园区的工厂打来的。 “什么？”
王林语气一沉，“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他放下电话，对周粥说道：“厂区出事了，我马上过去，你跟我一起。”
周粥见他如此紧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严重吗？”
“严重的生产责任事故！”
王林道，“管理不当，操作不当引起的！已经有三个人受伤，还有一个员工的手被切断了！”
周粥轻呼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