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阵风掠过林木,簌簌声响不断。奇袭队伍静静蹲在阴影中,不远处一幢石木垒砌的房屋里灯火影曳。凶名远播的猛鹫山贼寇老窝就是这座破烂房?赵瑔疑惑地转首看向江赤枫,他身旁的昙耕眸中厉光一闪,手已悄悄搭上刀柄,只要江赤枫捣鬼,雁翎刀将直接切进其喉颈。“房舍是为轮流巡山和派哨兄弟暂歇所建。”
江赤枫的声音压的极低,“平日里我等都在洞窟里,转过前边的山崖便能看见洞窟。”
据之前江赤枫和贼虏们的交待,留守山寨的贼人包括二当家在内统共二十七人,除掉关隘处守夜哨的六名后还剩二十一人。现在这二十一人又分成了两拨,极大增加了偷袭的难度,一旦这边传出警讯,洞窟里的贼人必然有备,再偷袭势不可行。赵瑔麻爪了。事到临头才发现,所谓军事论坛的常客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日!居然都姓赵?没想到杨孝平也是一脸为难,“先拿下这处贼人,大不了明刀明枪干一场。想来山洞里的贼人也不过十几个吧?咱们有神威弩有硬甲,怕甚!”
民兵!赵瑔又征询地看向昙耕,这位可是正规军出身。“咱们的人分作两队,一队攻这里,一队攻山洞,约定时辰同时动手,打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昙耕的战术提议让赵瑔想起了突击队特种部队题材的电影。唯一的问题是时间的协调一致如何做到,现在他们可没有人手一块鲁美诺斯军用夜光手表。“留六个人在这里。其余的全部突袭山洞。”
赵瑔受启发找到了灵感,“留在这里的不要现身,贼人出来便用弩射,敌明我暗谅他们不敢轻易涉险。等解决了山洞里的贼人,这里的也就是瓮中之鳖了。”
杨孝平大喜,一拳擂在他肩头,“兄弟,行伍你也比哥哥在行呢。”
我……日……。赵瑔半边身子麻酥酥的。六具神威弩从林中架起,三棱破甲嗜血箭引弦待发。而赵瑔等人借助林木的掩护潜到了山崖拐脚处。“杨大哥,咱们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赵瑔板着杨孝平的肩头而授机宜。夜月下,二十丈外有一片斜斜的崖壁,其上数十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岩隙如同巨大怪物的尖齿缝,最大的一个洞口闪动着火光,对躲在暗处的人来说明亮的就象白昼的太阳。夜风断断续续送来洞窟里的动静,似乎贼人正在作乐,有女人压抑的哭泣。赵瑔面无表情地拔出腰后两柄短火枪,装弹、塞雷帽,扳开簧锤,然后左右手各持一支。他走的从容坚定,仿佛穿过水泥路去自己的科研中心。心中却怒火滔天,为什么总有人以欺凌弱小来取乐。天下不平他管不了大多,但眼前的不平他决不坐视。十道人无奈地抽出“黑星”跟上去,谢春风的剑指了指江赤枫,军师暗叹一声迈步。昙耕、杨孝平等人举着神威弩从两侧封住洞窟出口,以防有贼人突然冒出来。杨孝平回首想与赵瑔协商如何更进一步时,赵瑔已大步流星穿洞而进,愣头青!杨孝平气的抢身而上,现在已不容他多想了,总不能由让大贵人孤身犯险。他一动,手下厢军们也不怠慢,一窝蜂涌进洞窟。谢春风等保镖们愣了有几秒钟,这、这是偷袭?偷袭不该是悄悄掩进么?你们土匪进村洗劫一般扑进去是要喜气洋洋闹洞房不成?匪巢选在这个天然洞窟里是因为它足够大,进去七八步视野霍然开朗,宽阔的空间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四周墙壁上插着火把,中间空旷处燃着一堆火,上面架了一口大锅,热气升腾水雾翻卷,肉香味飘散四方。十数张长木桌凌乱放置着,只有一张桌子边坐的有人。十多名贼人有的划拳猜酒,有的狂呼乱叫掷骰子聚赌,还有贼人抱着衣衫不整的女人上下其手。为首是一个高大狞恶的汉子,坐在那里就比别的贼人高了一头,双肩宽阔。胸背厚实,山窟里虽然燃了火但温度并不高,这汉子却只穿了件单衣,胸襟敞开裸露着乱蓬蓬的胸毛。昙耕、杨孝平等人抢在赵瑔前脚一阵风般冲了进来,看清形势后大吼一声“射!”
弩箭破空声令人头皮发紧,八支箭无一落空,中箭的贼人被巨大的惯性带动一头载倒。匆忙间有一支箭失了准头,贯穿一名贼人肩窝,中箭的贼人痛嗥着在地上抽动。另有一支箭擦着高壮贼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缕纷飞的黑发消失于黑暗中。“来者何人?”
贼首反应也不慢,怒吼着“哗啦”推倒长桌,从座下抄起一柄大斧。“索命无常。”
杨孝平瞄准了又是一箭。“当”肉眼难辨的破空箭失竟被贼首用斧面挡住。“咦?这厮端的好武功。”
杨孝平大为惊诧,手下却疾快地再次拉弦装箭。贼首矮身在桌后惊出了一身汗,急切间见杀神端弩对准他,下意识地偏转大斧遮了下头脸,不承想居然捡回一条命。一缕血线顺着额头而下恰巧流进了眼眶,贼首抹了把眼睛,半边脸沾了血迹更映衬的面目狰狞。“哪条线上的好汉?快快通名号!兄弟猛鹫山二当家廖百涛,人称插翅虎的便是未知,何时与你们结了梁子?”
官兵屡剿失利,又有险要关隘为凭,留守的山贼们自以为高枕无忧,二当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伙人是如何摸上山杀进来的。江赤枫垂着脸慢慢退到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无风子冷冷一笑,目光转向斗场。大局已定,料军师再翻不出花样。杨孝平莫名大怒,“你也敢称插翅虎?”
对着二当家藏身位置扣动了弦机,“笃”弩箭深深没入厚木粗制的桌面。他索要“威士忌”酒壶,一是爱其精巧无比,再一点就为了精美的插翅虎图形,这货早把插翅虎视为自家象征,闻听贼人匪号唤作“插翅虎”,这如同揭了杨孝平的逆鳞。不消说,二当家又多了一条致死之由。等赵瑔模仿小马哥提着双枪漫步而至,战斗已近尾声。由于贼人懈怠,也由于神威弩的犀利,一面倒的袭杀倾刻就结果了大半贼人。二当家借长桌幸存,另一名手脚快的贼人勒紧一名年轻女子作掩身也令人投鼠忌器,几个持弩的厢军瞄了又瞄,终归不敢狠心扣弦机。“别过来!你、你们再敢近前……我、我就杀了她!”
贱人手里的匕首刃尖顶在女子白晳颈下。女子半露的酥胸上片片乌青瘀紫观之令人愤慨。二当家见状狞笑着慢慢移动身形,离他不远还有一名仅着肚兜的女子抱臂嘤嘤而泣,捉在手里岂不又多了一张筹码。“呯”!闷雷在岩洞里回荡,震得所有人耳膜剧痛。十道人还好一点,曾目睹过赵瑔用这种怪异骇人的器械阵前击贼,对霹雳大响己有心理准备,只苦了不知火枪底细的人,生生被吓出一身竖起的汗毛。挟女子为人质的贼人额上开了一个黑洞,茫然瞪着无神的双眼倒下,惊恐的女子尖叶着捂耳蹲下了。赵瑔将打空的火枪换回左手,“还等什么?一起上,作了他。”
一句话令数人红了脸。杨孝平放下神威弩,抽刀跨步叫道,“兀那贼厮,今日取你性命者乃铅山厢军杨,纳命来!”
昙耕紧闭着嘴从侧面猫腰潜行,斜探的雁翎刀如毒蛇出洞。“厢军?”
二当家突然爆发出一阵愤怒不屑的狂笑,猛地站起踹翻长桌,“来的好!让廖某会会尔等。”
端着神威弩的厢军放低了手中的大杀器,这将是宋人崇尚的一场经典单打独斗邀战,充满了血腥浪漫的古典英雄主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