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吧!就在周围走走看看,别走远了啊!有事儿就叫人。”
林艺在帐篷里滚来滚去纠结了许久许久,终于穿好外套钻了出来。 老于的帐篷正对着她的帐篷门,见她出来,立刻明白她要干嘛,想着小丫头面皮薄,跟一群大男人同行,想来很是尴尬,就给她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谢谢于叔叔,我就是晚饭吃太多不消化,出去走走就回来。”
“正常正常!猴子以前可是炊事班的!厨艺那是一绝!每次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大家都高兴得很!要不是怕咱运输队战士常年在外头跑,吃不上一顿饱饭,我可不会死乞白赖的把他调过来!”
“嘿!承认了吧承认了吧!我就说我一炊事班的,咋就调到车队里来了!天天风吹露宿的!果然是你老小子搞的鬼!”
车队人多,其他人都两人一个帐篷,这会儿都窝在帐篷里头扯着嗓子聊天,猴子这话显然不是第一回说,老于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只是拉开帐篷门,递出来一把手电筒。 “喏,打着手电筒,小心看路,别踩到蛇。”
林艺伸手接了,却发现手电筒下面还裹着好几张卫生纸。 这是怕她远行没经验,准备不充分又不好意思问人要呢! 可以说,真的是非常贴心非常机智了! 林艺的脸却是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还真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小心思,结果人早发现了,只是不想让她觉得尴尬,才会故意这样说。 感动得无以言表,林艺接了东西就想往旁边山沟里走。 结果一二愣子听说她要去散步,唰的拉开帐篷门: “山里有狼!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去吧!”
“明天六点发车!要到夜里十一二点才能进城,赶紧给我睡觉!大晚上的瞎逛个啥!她是白天睡太久,这会儿睡不着!你们谁要是也睡不着,就来这中间做二百俯卧撑!”
有猜到林艺想干嘛去的,都哈哈大笑,那二愣子帐篷里飞快传来一阵阵的嬉笑打闹,显然他“室友”刚跟他说了点儿啥进行点拨,二愣子反应过来有点恼羞成怒。 “那我们早点睡!幺妹子你小心点别走远了,山里有狼啊!走路小心点,别踩到蛇啊!”
“多谢文大哥!”
林艺记忆力特别强,认人很厉害,听声音就知道谁是谁。 然后各个帐篷里飞快传来一阵阵嫉妒的狼嚎,那姓文的二愣子更是喜滋滋的嘚瑟: “我就说这幺妹子聪明得很吧!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都认得我了!”
“林艺林艺!猜猜我是谁?”
“我呢我呢?记得我不?”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拉着她玩儿幼稚的“猜猜我是谁”,林艺连忙打着手电筒,飞快的跑了。 这些人,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热情,快乐很容易,热血也很容易。 真是一群简单又可爱的人啊! 一夜狼嚎风啸,第二天天不见亮,营地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林艺利索的收拾好帐篷,觉得山里冻得不行,薄薄的羽绒服压根儿扛不住,连忙爬上车打开箱子翻出来一件军大衣。 “这是今年的新款啊!特战队的款式。”
吃过早饭继续上路,猴子见她身上崭新崭新的军大衣,立刻惊讶的看了过来。 “啊?是吗?”
林艺不太明白部队里的事儿,不知猴子为何这样惊讶。 “特战队的军备不一样,虽然看起来更薄,可是却更保暖,这是方便他们出任务的。”
“啊?是吗?”
这是十月份肖延打着她奶奶的旗号给她送到学校的,总共两件,她嫌样式不够潮流,在学校不怎么穿,这次出去拍戏,想着这个暖和耐造,这才带了一件。 “那还能有假?那群老小子!真是幸福啊!虽然出任务更凶险,可这三餐配额不一样,穿的用的也不一样,前阵子发衣裳,我琢磨着找人淘换一件儿给我老婆,人死活不换!嘿!每年都有呢!一件穿好几年都不坏,就是死活不换!”
林艺没理会他的抱怨,不动声色:“这个是有配额的吗?”
猴子健谈,关系熟了,这些不涉及保密的东西,自然是张口就来。 “那当然!这些都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只能部队上发,一个人一年也才两件。”
“一个人两件?那、那我可以穿吗?会不会影响不太好啊?”
“没事没事!咱自己穿不完,都给家属穿,反正这东西男女款式都没差别,领个小号的就行。把肩章之类的东西拆了,一般纠察队不管这个。”
林艺愣住了,肖延给她两件,哪儿来的? 以他那脾气,多半是把自己的送她穿了。 她把他的新衣裳穿了,他就只能穿旧的了。 “猴子你瞎说啥?你这思想觉悟忒低!咱还有多少人,只要旧的没穿坏,就不会去领新的,后勤物资发放处的还得挨着去通知,可不是谁都像这样,爱占国家小便宜!”
“这不是个人配额……” “你赶紧来给我换换!昨儿个我开了大半天,今天轮到你!”
“路上咋唤人?你赶紧开着!下午再换!开夜车你以为好受啊!今儿个就像倒着吃甘蔗,先吃的甜!我这是看在你年纪比我大的份儿上让着你!我一炊事班的,干啥受这洋罪,都怪你这不要脸的!”
“你这大卡车都开了十几年了,还惦记你炊事班!等你跑不动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嘿?还想卸磨杀驴呢?”
…… 两人随口闲扯,转了话题。 林艺心知,自家如今没有现役的军人,她爷爷和爸爸都已经牺牲,哪怕他们内部有些潜规则,也不想让她知道。 一来不想让她对部队产生不好的印象,二来,他们也不想在烈属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这些事其实无关紧要,毕竟他们只是充分利用自己的配额,并没有干什么坏事。 而且军大衣也不同于制服,有更高的限制。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两件大衣后头,还有这些内幕。 之前她只是单纯用好不好看来衡量它们,如今突然就觉得,它们身上带着不一样的关怀。 这衣裳,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她又回忆起王明阳早上那些话来。 之前她总觉得,她的爷爷和爸爸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的选择,她若因为他们的关系得到优待,是不应该的。 她应该靠自己。 现在却觉得,这样其实也不坏。 她因为他们的关系,接触到了这样一个暖心的团体,因血缘关系而享受他们带来的余荫,有什么好忐忑的呢? 她只需要继承他们的精神,努力为这个国家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那就不会对不起任何人。 而这,想必也是那些看顾着她的人,最盼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