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之墓,遍布全路,可恶的虫蛇,钻进墓中啃食他们的尸骨,他们原是背负灵光圣剑的苦行者。不能抬头,不能高歌,否则,十字利刃就会从他们背上滑落,插在地上变成悲凉的坟墓!嘹亮的角号声冲破深沉幽暗的精灵森林——阿梅利已经抵达森林边界,她局促地吹响了集结号,将郁闷吹掉同时,似乎也将她的精灵骑兵吹散了。她又焦急地吹了一声,冗长的声音在暗林中穿驰、飘荡,而后杳无音讯,只在她脑中浮起一段陈旧的记忆,一首古老的精灵诗。阿梅利不由地担心起来,苦难磨练出她的忍耐力,却铸不出一颗冷酷之心——在黑暗与孤寂面前,她毫不畏惧,但在同情与失落之中,她变得不堪一击。当她姐姐遇刺后,她就变得忧郁、深沉、冷静。洁白如雪的独角马后面跟着两百多个毫无血色的骷髅战士,他们已不是血肉之躯,因而不知疲倦、无所畏惧。命运之光给予他们灵力,如无形的海风吹起一道白浪。然而,越接近查尔尼斯荒原,精灵森林就变得越灰暗,队伍也行进得越缓慢。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利的嚎叫,响亮的角号声召不到一个骑兵,却把林子里的怪物招来了。它们的鼻子很灵敏,可以嗅到远处的活物,并将这个“好消息”传送给它们的同类。它们的声音有时像狼,有时像狗,有时像一连串有节奏的诅咒,沉闷逆耳,甚至将树上酣睡的鸟儿吵醒了。一群群雀鸟慌乱地鸣叫着,从阿梅利头顶掠过,飞向远处的精灵高地。阿梅利拔出背后的灵光圣剑,念出一句精灵语,点亮剑上的金光,向前一指。在她背后,几百个骷髅战士立马冲上前,手持锈剑,身披破甲,劈哩啪啦的脚步声震得树叶沙沙作响。果然,林间小路前方冒出一群乌黑的恶兽,就像一群凶巴巴拦路贼。这些异种野兽都长着一个人模人样的头,身体因混乱的搅扰而畸形,毛发因黑暗的侵袭而乌黑,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狼。它们一看见阿梅利的队伍就气喘吁吁,冲他们狂奔怒吼。面对恶敌,骷髅战士目空一切,面无惧色,他们的“裹尸布”就是坚韧的战服——死前都是“白净之灵”,手握笔直的精灵长剑;虽然绣迹斑斑,多有磨损,却依然宝刀未老,挥起来游刃有余。黑狼奔跑的速度很快,冲刺力惊人。它们嗅觉灵敏,视觉却常常出错,竟把骷髅战士身上的白骨当成嫩肉。当它们张开血盆大口猛扑过来时,都一个劲儿地串到长剑上,变成一根根硕大的肉串,将一排骷髅战士压倒在地上。紧跟而上的黑狼闻到同类流出的血后,竟然食欲大增,舔起它们的血来。当它们的大嘴咬到剑刃上时,嘴巴就破了。它们的血与剑上的血混在一块,但它们根本顾不上血流得有多快,只是一个劲儿地咬。血越是流,它们就越饥渴,于是咬得越猛,最后失血而死。这,就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兽性,也是嗜血病毒的一大特性——在嗜血的同时大量失血。不过这些黑狼的力气倒不小,有些骷髅战士被打倒,骨头被碾碎。这些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精灵圣战士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第二次死”放在眼里——他们的眼窝已经空洞无物,它们的喉咙已经变成一根枯骨;身上的血管和神经已经枯干,如“死树”的根藤;患难之中,他们默默无闻;临死之前,他们纹丝不动。余下的黑狼绕过骷髅战士的第一道白色防线,冲击力却因受阻而变得迟钝。不等它们发起进攻,十几个骷髅战士就冲上前去,毫不留情地挥砍起来,一口气把它们都宰掉了。独角马趾高气扬地鸣叫了几声,马上的阿梅利露出得意的笑。此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被黑狼杀死的骷髅士兵好像又动了起来,她仿佛看见一道道白光从他们嘴中挤出,朝精灵高地的方向飞去。然而不到片时,不远处又传来狂暴的吼声,独角马因受惊而乱蹦乱跳。阿梅利松开了绳子,跳下马,拍了拍马背,让它跑到别处。随着锐不可当的脚步声,一大群黑狼从密林中蹿出。很多骷髅士兵还没有把剑举起就被它们扑倒在地,骨头被它们一根根地啃掉了。幸好阿梅利躲闪极快,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并非来自她的思想,而是她的直觉。在一次次闪避的同时,阿梅利挥舞着灵光圣剑,砍了黑狼好几次都没砍出血来,最多也只能把它们砸晕或打瘸。十几个骷髅战士在周围护着她,击剑和狼吼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寂静的森林变得杀气腾腾。阿梅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条黑狼打趴在地,却总是打不死。她气呼呼地看着手上这把金色十字长剑,难道这就是名扬天下的灵光圣剑?这可是一把钝剑!难道此剑除了发号司令之外就没有其他用处了吗?纳闷之余,阿梅利只能把剑收回鞘中。不料就在这时,林子里又出现一群凶恶的大黑狼。它们潜伏在路边的草丛中,虎视眈眈,粗大的脖子一起一伏,发出凶狠的低吼,宛如一根根上弦待发的巨弩。这群黑狼看似嗜血病毒的高级异变体,长得异常肥壮,体格与三个人相当,而且长着三个狰狞的头:中间一个与其他普通的黑狼一样,左边一个的下颚长着两个长长的獠牙,如兽人的门牙;右边一个的獠牙长在上颚里,牙尖向下垂至下巴。但它们的鼻子都扁平如猪,嘴巴宽大如虎,令人生恶。还有那些锋利的尖牙和圆圆的血色大眼,更令人生畏。阿梅利身上还佩戴着另一把锋利的银剑,然而一把利剑对付十几条大黑狼依然没有多少胜算。毕竟她的剑法还存在一些漏洞,不能一口气将一大群围在她身旁的恶兽全部打散。所以现在,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跳到树上。怎么跳?她记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好像可以做到,或许她可以借助心力来控制周围的空气使自己变轻,但又何必呢?如果可以控制周遭的一切,何不控制自己?身前的黑狼变得更狂躁,前腿踢踹,利爪伸出。阿梅利抬头望向身边的树冠,本以为自己可以顺利跳上,但她的注意力已被这群吼叫的黑狼分散。如果她再动一下的话,这群凶残的黑狼就会一跃而上,将她撕得粉碎。越是担心,就越跳不上去,沉重的压力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沉重之心随风而去,让虚弱之身插上双翼。”
阿梅利闭上眼睛,默想着她姐姐在世时的告诫,将心思杂念抛到九霄云外。十几条大黑狼同时扑向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阿梅利把眼一睁,纵身一跃,犹如轻柔的白云飘上树梢。群起的黑狼扑了个空,彼此对撞,落到地上,将树下几个骷髅战士撕得粉身碎骨。阿梅利从背后取下白银长弓,挂上银箭,对准黑狼,一箭接一箭地射起来,却无法射透它们厚厚的的毛皮。几条大黑狼蹿到树下,挥起尖牙利爪,趴在树上乱咬乱抓。阿梅利乘机瞄准其中一个狼头的眼睛,一箭射透它的大红眼。但这条三头一体的黑狼并没有应声倒毙,它还有“两条命”。其它黑狼见状,便发出更加凶狂的怒吼,发疯式地撕咬着那棵树,又时不时地推撞起来。阿梅利很快把箭射完,却没有将这群凶暴的恶兽赶跑。树大招风,眼看这树就要被黑狼啃倒了,急中生智的阿梅利从腰包里取出一个红彤彤的树果,就是那个精灵小女孩给的。她把果子远远扔开,试图转移它们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个树果大有吸引力,几条大黑狼为争夺一个树果而互相撕斗,三头一体的狼头之间也乱了方寸:左边的狼头急着用它的獠牙去翘那棵树,右边的狼头却急着吃树果,中间的狼头一看见周围的骷髅兵,就急着吃骨头。它们就这样你死我活地争斗,互相拉扯、撕咬,斗得头破血流,脖子断裂,倒地不起。另有一条大黑狼乘机跑来,其中一个狼头抢占了先机,大嘴一张,将整个树果吞进肚中,却没想到这是一个精灵果,吃一小口,即可饱餐一顿。所以这个“最走运的狼头”又不幸被精灵果活活撑死了。它一死,整条大黑狼也倒在了地上,抽搐而死。干掉这样一条大黑狼还真不容易,不用巧计还真不行。但是,眼下的大黑狼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一大群。而那些不怕死的骷髅战士也正在被另一群大黑狼死缠烂打,很快就要变成一堆残骸了。当下,其中一条大黑狼把树一推,便使树的重心发生倾斜而倒下。阿梅利不得不拔出她的“弑君宝剑”,从树上纵身跃下。看来不得不拼命了。阿梅利握了握剑,望着这群虎视眈眈的恶兽。这些大黑狼刚耗费了大量气力,喘息之余,也一步步朝她逼近,鲜红的眼珠透出咄咄逼人的凶光。就在这时,眼前这群大黑狼好像嗅到一股令其生畏的气息。它们都埋着头,开始向后磨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阿梅利还以为这群野兽已经尝到她的厉害,或是她手里这把明晃晃的宝剑使它们畏惧。然而,当她竖起双耳,侧耳细听时才发现那是一阵雄壮的马蹄声,就在她背后,正火速朝这边奔来。原来,那是一队精灵骑兵,就像平静海面上陡然卷起的一道巨浪,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地席卷过来。前头几个精灵骑兵手持长矛加速冲刺,眼下的恶兽撒腿就跑,但是精灵骑兵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它们。一根根粗重、尖锐的长矛闪电般地飞向这群大黑狼,矛头深深刺入它们的皮肉。有几条大黑狼试图流窜到密林中,却被几个眼力超凡的精灵骑兵投掷过来的长矛击中。一条条大黑狼就这样被钉死在地上或树杆上,死态千万。余下的也被其他精灵骑兵追上,手持长剑的精灵剑士从马上跳下,开始围剿它们。阿梅利把剑一收,拍了拍手,以为这下把它们收拾干净了,难料一转眼,又看见一条三头一体的黑狼从草丛中蹿出。阿梅利立刻拔出银剑,身子迅速闪到一边,同时把剑挥向它左边的一个狼头。看来“弑君宝剑”果然名不虚传,它锋利无比,只须轻轻一挥,就能砍下恶敌的头,挥掉不少烦恼。那条失去一个脑袋的大黑狼还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后又站起身来。阿梅利喘了一口粗气,举起发酸的手臂,举剑欲砍,不料耳边传来了尖利的呼啸。又一队精灵骑兵向此狼射出一束利箭,犹如一阵猛风将其刮倒。阿梅利见状,便跃上前去趁机砍下余下的两个大狼头。一场恶战终于告捷,望着身下这堆喋血的恶兽,阿梅利露出坚毅的微笑。沸沸扬扬的森林战场终于沉静下来,所有的黑狼都被精灵战士训斥得“五体投地”。精灵队长跳下马来,面带愧色地走到阿梅利面前,说:“抱歉,主人,这是一群漏网之鱼。”
“最后一群?”
阿梅利笑问。“我想是的。”
对方信心十足。看来精灵队长的领导力也不容小觑,在他离开阿梅利之后,又在森林里召集了两队精灵步兵,加上余下的近百个骷髅战士,队伍变得壮大。有些精灵士兵对这些陌生的事物感到难以置信,过后也只能刮目相看了。他们就在这片林地安营扎寨。阿梅利吩咐士兵把射出去的箭捡回来给她,又给精灵队长下达新的任务,那就是带领一支小队前往南净化之塔,对周边地区展开安全调查。阿梅利把手放在嘴前,吹起一个无声的口哨。机灵的独角马从密林里蹦出,跑回主人身旁。阿梅利轻抚着它亮如山瀑的鬃毛,亲切地拍了拍它的脖子,跳上马背,继续她的行程……阿梅利骑着独角马,审视着手中这把银剑。“弑君宝剑”确实非同寻常,她甚至能感觉到剑中蕴藏的强大力量。此剑并不复杂,但制工精湛。剑很轻,但很坚利,笔直的剑刃像一颗疾驰的彗星扫过漆黑的夜幕,垂落在平静的地平线上,变成矗立的四角明星,迸出两个明亮的光晕。精美的剑柄就像一台天枰,“天地交接处”刚直沉稳:横柄像一束白光,直柄则像拧卷的树藤,又如深扎在坚土里的树根;剑柄的三个顶端都有一个正四面体,锥顶上镶着一颗晶莹的钻石。这就是名扬四海的审判之剑。据说此剑由德斯兰北境坠落的星尘能量打造,如此大的恒心与意志非外族所有。想必此剑在锻造时也经受了无数次打击,却没有被打断。像这样又长又尖、又薄又利的东西竟汇集了非凡的异界力量。诚然,它融合了精灵族的信念与智慧,血汗与泪水。在上古世纪,精灵族用火驱走了黑夜里的狼,但在第六纪元伊始,他们又遭遇了一类更凶悍的生物,那就是兽人——人类的异变体。每当夜幕降临,就能听见它们磨刀霍霍的声音,使他们不得安眠。他们不再沉湎于温馨的林间气息,而把精力放在制作远程武器上。为转移浮斯特当下的危机,大陆西端有一小批精灵漂洋过海来到斯堪德大陆,却是石沉大海,一直没有消息。柔韧的木弓终究挡不住兽人的大刀阔斧,而粗糙的铁箭也射不透兽人厚厚的皮肉。浮斯特东面的半兽人王国被兽族不断蚕食。寡不敌众的精灵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属地,向西迁移,碧绿的草原变为苍凉的荒漠。不久,浮斯特之东的人类城镇也被兽族围攻,市民们拼死抵抗最后战死。幸存下来的已不再是人,他们感染了嗜血病毒,在逃亡中变成嗜血者。人类城镇轰然倒塌,化为废墟。精灵长老闻讯后痛心疾首,吐出一番肺腑之言后与世长辞。众人大惊失色,不知拿什么抵抗这些来去匆匆的劫掠者。在这万念俱灰之时,又一位声称去过德斯兰北境的精灵长者取出一个白光闪闪的容器,高喊:“人类文明已经被黑魔法玷污,我们只须纯粹的天赋——天界之力!”
此后他们就开始铸造这一百多年的历史。诚然,他们人数稀少,单薄的刀剑无法筑成雄厚的队伍。况且,他们都一口咬定:“所有的武器都是残铜废铁,唯有审判之剑。就算一百年造不出来,那就是两百年、三百年也要造出来!”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遗愿,只需一把,一把浮斯特最锋利的武器,却只有精灵守护者能使用它。只需一件,一件就足够了!好在那些兽人劫掠者一去不复返,它们最多只带给他们数年的苦难,打造审判之剑却必须花费大量心血。此剑固然难造,但命运之神乐意看到他们打破自身顽固的监牢,步入胜利之光。逆石磨出利剑,逆境造就豪杰。在荒凉之地,他们也能挖出深坑,铸造出一个神奇的熔炉。在最黑暗的时刻,在最郁闷的地洞,只要有一丝光线,就能燃起不灭的信念。千锤百炼只为一剑,一剑斩千邪!第一次人兽之战的号角终于吹响。厄难又降临了,这次可不是什么劫掠者,而是一支兽人大军。他们攻陷了精灵族的一座城,如入无人之地,因为他们藏在深深的地堡里。敌军攻陷了地堡的前几道防线,兽人如潮水般涌入。几百名精灵剑士手持铁制武器,堵死在狭小的地道中,抵御数十万兽人大军,最终倒地不起。敌军继续涌向堡垒的大厅,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百年之剑终于打造完成,凝聚于一人之手——一位德高望重的精灵先驱者。他将此剑高高举过头顶,明晃晃的剑刃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将地堡里的兽人入侵者变成烂肉死骨!在上古年代,精灵族用火驱走了恶兽,但在最危险的关头,白精灵用审判之剑斩妖除魔!看来光的净化和火的净化必须并用,方能达到最理想的成效。金银两剑相互辉映,如日中天……白精灵终于登上浮斯特的至高王座。在接下来的大半个纪元里,精灵大军所向披靡,从日落之地到日出之地,都能见到他们光明的身影。审判之剑的设计手稿与另外六把灵光圣剑一同交与浮斯特的六名精灵先驱者。他们漂洋过海,踏上其他大陆。其中一个来到德斯兰东南端的地中岛,在查尔尼斯荒原北部建了一座精灵地堡,开始打造审判之剑。直到“白净之灵”在东德斯兰占有一席之地后才将此剑交与精灵议会,此后,他便退居精灵森林。此人就是东德斯兰的第一个净化者——霍利。幽暗的森林在小路两边逐渐退去,一座几十步高的圆柱形高塔挺立了起来。塔的周围一片空旷,阴暗的夜空衬托出它明净的身影。就像维利塔斯的聚光塔一样,此塔也由白石砌成,塔顶上悬浮着一颗金光四射的命运之球,宛若灯塔之光,从容而端庄,将它的明净毫无保留地抛洒出来。北面林海茫茫,南面荒凉暗淡,命运之球就像茫茫苦海上的一个救星,让那些迷失在黑暗之中的不归人都看到了希望。“终于……”阿梅利先是赞叹,而后摘下风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一股暖流渗进她苦闷的胸襟。“疾病并不存在,唯有人心之恶!坠入绝望虚空即是黑暗,令人痛苦的病魔就是病毒!”
一个消瘦的灰袍老精灵手持净化之杖站在塔下。高塔的前庭站着两排人——兽人和“智人”,常有针锋相对的争吵声从人群里传出,但都被台阶上的高亢之声压制。“瑞根魔主,我们的死敌,已经在大肆散播它的毒素。然而原始病毒一直蛰伏在生命体之中,一旦被瑞根魔主激发,即变成两种嗜血病毒!”
灰袍精灵一发话,右手上的净化之杖顶端的水晶球就闪烁起来。但它没有底座,只能依靠塔顶的命运之球的能量,只有靠近这座塔才能发光。老精灵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多岁,须发皆白,却依然在倾心吐胆,激切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中迸射出来。“因此,任何在这两种病毒之间做出选择的人都是愚蠢的。邪恶就是邪恶,若其中一种将另一种吞噬,余下的,还是邪恶!以毒攻毒只会助长恶毒。不要惧怕病毒,只要接受净化之力,就能摆脱病魔的搅扰和纠缠!没有争战和死亡,只有净化!”
他高举圣杖,命运之球变得通体明亮。随后,他将圣杖立在身前,一股清风扩散而开,拂过一张张迷惘的面庞。众人抬起憧憬的目光,望着这片奇异之光,发出声声惊叹。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明光,就像看到一轮沉睡多年之后又冉冉升起的朝阳。一个颇具人相的兽人跪在圣杖前方,仰慕净化之荣光,丑陋的面容很快起了变化:肮脏的皮肤渐渐变得明净、光滑;高挺的尖牙和下颚慢慢收缩;鼓起的灰暗之眼变得像湛蓝的海水,清澈而深邃;粗大的鼻子也逐渐缩小并挺立起来,如同险峻的山峰。当他从地上站起来并摘下兽族的牛头骨“王冠”时,已经不再是一个体形肥胖、四肢臃肿、驼腰拱背的兽人,而是一个五官端正、相貌非凡、英武魁梧的“白净之灵”了。“诅咒解除了,诅咒解除了!”
这个“兽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大为惊喜,眼里闪耀着激切的泪光。他的声音不再低沉苦涩,而是像潺潺流动的山泉一样清澈。“哈哈!”
他高兴地大笑起来,把地上的牛头骨“王冠”踩个粉碎。“真是一个奇迹!”
灰袍净化者也很吃惊,这么多年来,他从没看过如此显著的净化力量。“这真是命运之神的深恩厚待!”
他惊呼道,展开双臂,面向人群:“无论瑞根魔主有多强大,也无法辖制一个自由的心灵!所以,你们都可以作出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接受光之净化,趁热打铁,一劳永逸地摆脱梦魇般的罪孽!在明光面前,暗影必然退怯。黑日将亡,曙光必将再现。让我们敞开心扉,接受命运之神的洪恩吧!”
话毕,便上前一步,与那名被奇迹之光净化的“幸运儿”拥抱。底下的人沸腾了起来,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挤到圣杖下,尽情仰慕天界之灵光。排后的人也都热切地注视着这个奇妙的愿景,发出惊喜之声。特别是那些被嗜血病毒困扰了多年的兽人,他们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而唱起了赞歌,净化仪式如火如荼地进行。不过,如此壮大的场面也并非灰袍精灵预想中那样顺利。在人声鼎沸的人群里,有一个头戴黑风帽的黑衣人开始崭露头角。无论眼前出现多少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都埋着头,面色阴郁。他看上去对这场净化一点也不感兴趣,或许他已经司空见惯。不仅如此,还面带愠色,直到兽人唱起了歌,他才把头抬起,高举着双手,大声吆喝:“听啊,这群野兽竟学起人来了!面对荣美的灵光,它们还不忘用粗俗的言语和音调为兽族歌功颂德!”
尖刻的嗓音很快搅乱了一颗颗热忱的心灵,圣杖上的命运之球时暗时明,不安地闪烁起来。“兽人永远都是一群跟在人类屁股后面却还自以为是的弱智猪猡!没什么比禽兽对自身劣迹的夸耀更令人恶心!哪怕是天大的功绩,从兽人的脏嘴里吐出来也会变成腥臭的猪屎!命运之球净化了它们丑陋的身躯,却净化不了它们肮脏的心和记忆!所以我诅咒你们,全体兽族连同那些从兽人异变而来的精灵!”
那人话一说完,刺眼的霹雳便从魔法屏障上划落,将净化之塔上的命运之球击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命运之球变成一朵下垂的金色烟花,一股呛人的火药味顷刻间弥散在净化之塔周围。受击越猛,破坏越强;闪光越亮,眼越昏花。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突如其来的剧变就像一场骇人的梦魇,出其不意地扫荡着一个个毫无防备的梦中之人。不仅如此,他们竟然没有被爆炸声惊醒,而是全场呆立。“啪”的一声,悬浮在地上的圣杖也摔了下来,顶部的命运之球随之熄灭。只见人群中那个黑衣人霍然露出一张阴险的笑脸,冷声说道:“愚笨的灰袍精灵,看来你的净化并不彻底,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万恶的人类,我们不用变成精灵了!”
一个愤怒的兽人大吼:“打——打死这群该死的东西!”
话音一落,那些还没有接受净化的兽人也都跟着怒吼起来,浑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体内的黑暗力量已经被诅咒激发,渐渐地,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更可怕的变化:扁平的上颚向前拱起,粗大的鼻子滑落嘴边;凶恶的深红色眼珠滚到额头两旁,扭曲的耳朵挪到头顶上;下颚的獠牙虽然变短,但嘴巴咧得更大,取而代之的是从上颚长出的两个尖利的獠牙;乌黑的毛发从他们身上不停地生长,最后遍及全身。这群矮胖的兽人就这样变成一头头直立的黑狼!另一群人早已预料到兽人的这场剧变,他们早就把匕首藏在身上了。也不知道他们跟那个黑衣人是否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这也是一场被策反的闹剧。“万恶的狼兽,我们不用变成精灵了!”
一个着装华贵、道貌岸然之人拔出一把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大声吼道:“把这群该死的畜生通通给我宰了!”
灰袍净化者见势不妙,急忙捡起圣杖,退到高塔门口,那个刚刚接受净化的精灵也不敢再靠近这群发狂的“野人”。高塔之下,尘烟翻滚,宽阔平坦的净化广场就这样变成一个血肉横飞的角斗场。灰袍精灵慌慌张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捆钥匙,力图找出那把打开塔门的钥匙,但他的手直发抖。就在他们杀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那个身穿黑衣,头戴风帽的阴险之人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灰袍净化者身后,阴冷的黑影落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年少的精灵转脸一看,见他双眼血亮,面色灰白,神情险恶,便惊声急呼:“嗜血者——”说时缓,那时快,灰袍老精灵一转过身,还来不急握紧圣杖,身前的嗜血者就抽出一把锋利的波浪形匕首,刺进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当下,这位德高望重的灰袍净化者就这样栽倒在这个恶毒的嗜血者手里了。“不!”
年少的精灵发出一声哭喊,圣杖从老精灵手上滑落至他怀中。“新生的精灵”拽着圣杖撒腿就跑,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嘶鸣从高塔的后院传来,那是一匹强悍的黑马。凶恶的嗜血者大摇大摆地走向迎面而来的马,纵身一跃骑上马背,策马朝精灵少年追去。“天遣者来了!”
一个正在和狼人热血拼杀的人大喊了一声。许多人抬头张望,没错,那是姗姗来迟的阿梅利,当她看到净化之塔上的命运之球发生剧烈的爆炸后才速速赶来。一道白净的明光从高塔前方射来,那是白银圣杖上的另一颗命运之球。这根七零八碎的圣杖已被重组,只有握在天遣者手里才能发挥它强大的力量。阿梅利把它举到身前,一边策马飞奔,一边让圣杖的光芒投射到高塔的前庭上。这群斗殴中的亡命之徒终于散开,他们都被圣杖之光照得睁不开眼来,于是分道扬镳,撇下几十具尸体,仓皇逃散。“智人”往南,狼头人身的怪兽逃向北面的森林。看来黑狼就是如此异变而来的,这确实是一种病变。刚被打扫完的精灵森林现在又不干净了。而当天遣者阿梅利带着军队急速挺进净化广场准备清理这个烂摊子时,又看见一匹嘶叫的黑马朝荒原之南疾奔而去,马后背上驮着一个好像睡着了的金发少年,一根净化之杖握在不速之客手中。阿梅利见状,急忙拍起马绳,赶紧追上前去。她一直追,拼命追,追到独角马直喘气,却无法与对方拉近距离。没想到这厮溜得这么快。眼见敌人扬长而去,即将从视野里消失,阿梅利不得不从背后取下白银长弓,拔出银箭瞄向前方。目标只剩一个小黑点,马上的她又颠簸得厉害,怎能瞄准呢?没办法,阿梅利只能保持冷静,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仅凭心眼判定,仅凭心力控制;直到她手指一松,银箭便像一只疾驰的白燕呼啸而去。正中“靶心”!奔跑的黑马呜鸣了一声,摔倒在地,马背上的人滚落了下来。阿梅利连忙赶过去,本想逮住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不料那人竟然张开一双蝙蝠般的翅膀,像黑鹰一样腾飞而起。临走之前还不忘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原来,这个嗜血者就是血族骑兵的总将——霍斯曼。阿梅利又朝他射出两根银箭,但都没有射中。那人飞得贼快,转眼就消失在沙尘弥漫中。眼下只有倒地不起的精灵少年了……一度沉浸于失望与悲凉中的净化塔上又亮起了希望的白光,但它时明时暗,十分微弱,如漂浮于苍茫夜海上一朵摇曳不定的烛火。这朵暗淡的“阳光兰”与昔日的“明日”相比也微不足道,它只是另一个死去多年的灰袍净化者——霍利留下的命运之球。净化之塔顶层是一个三棱锥凉亭,白银圣杖正被一股无形之力悬浮在亭子中央。阿梅利令其死灰复燃,却并非为了净化,而是为了想吓跑四周的黑暗,就像上古精灵用篝火驱走野兽一样。但现在,“白净之灵”也用净化之光驱散邪恶的病魔。打碎的命运之球不能再拼接起来,德斯兰也没人知道此物的制作方法,只能彼此替代。然而,阿梅利也总是禁不住内心的种种疑虑,总是将这颗拳头大小的命运之球当成“预言球”,从中看到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失望。猩红的火光映照在她苍白、消瘦的面容上,燃起黯然下垂的灰橙色头发。扭曲的魅影在她脸上爬升,从紧抿的小嘴到直挺挺的鼻梁,到一双悸动的灰紫色大眼。顿时,她的双眸被火光充斥,惊惧不安地鼓动着,而后又失望地陷入眼窝。茫然之中,她只能合眼并皱起阴郁的浓眉,圆滑的额头随即泛起两道忧虑的皱纹。颤动的五指从水晶球上退缩,仿似一艘被狂风巨浪冲垮的帆船。阿梅利的手一垂,傲然挺立的净化之塔便黯然失色,隐身于漫漫长夜中。沮丧的叹息从塔顶飘飞出去,很快被茫茫夜海掠走。她悻然摇了摇头,抬起脸,把目光转向亭外的北方,企图在荒山野林中搜出其他突起的建筑物。但夜色迷蒙,一切都隐藏在鬼魅的紫灰色浓雾中,即使她有一双锐利的鹰眼,能迸出最具穿透力的视线,但一旦落入这片苍茫的夜海,也会沉入虚空,归于乌有。显然,她又从水晶球里看到未来之事。黑暗大军来势汹涌,所向披靡,无论什么样的军队,什么样的英雄,什么样的武器都无法抵御这股可怕的邪恶势力。但是未来事物根本不存在,阿梅利认为,她看到的只是一张还未实施的计划蓝图——只有影像,没有质量。它们只是一种还未稳定的动态能量,就像一团还未凝结成形的雾,难以触摸,却可以看得清楚。只有当它们都尘埃落定之后才会变成现实。这真是一片昼短夜长的黑暗大陆,精灵族一直守望着它,它却不以为然,反向着自己的阴影,向着黑暗,向着万丈悬崖狂奔!直到夜幕降临,嗜血病毒席卷大地。在查尔尼斯,嗜血者和兽人的争战已经开始。在恶王岛,万恶的魔军正在大规模聚集。精灵净化者在暗中促成的美好愿景,正在坠入深渊,坠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余下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每次醒来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此外,净化之塔的力量也在衰退,灰袍净化者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不是被嗜血者谋杀就是被兽人屠杀。净化之潮不进且退,净化之力被大大削弱。如此看来,灵光圣剑在黑暗降临后也可以说是废品一件了?即便黑暗之潮可以退去,恶潮也会从陆上涨起。难不成就是把所有的生灵都消灭殆尽,它的净化之力也难以施展。与其说力挽狂澜,不如说螳螂挡车。“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望着黑浑浑的夜幕,阿梅利忧郁地感叹起来:或许七大陆本来就像一棵必死之树,从同一棵主干里长出七根枝干;但是许多枝叶子扭打在一起,像毒虫一样彼此撕咬直至最后剩一根枝干和几片即将凋零的枯叶;或许到那时候又会发现,此树实乃一条大蛇;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希望?不,再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棵死树上了!除了祈盼更明净的曙光,更清甜的雨露和更肥沃的土地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抑或生存还是毁灭都是命运之神投其所好的馈赠,黑暗降临也销毁了诸多致人心怀不平的“仇恨毒素”。当然,以无数兽人的性命为祭品。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精灵大山在黑暗降临后依然矗立不倒,但是精灵高地上的兽人房屋却被夷为平地。在第六纪元前期,第一种嗜血病毒的入侵导致千万人和血统复杂的精灵之死,而白精灵却开始崛起。在第六纪元后期,两个恐怖的国王给七大陆造成双重灾难,七王混战,白精灵的净化之力却在增长。现在嗜血者又开始大行其道,他们为“白净之灵”打扫“垃圾”的同时也在一点一滴地蚕食着精灵森林。七大陆就像一个棋盘,谁起谁落,都在命运之主手中,何必患得患失?若神唾弃强者,那么所有妄自尊大的棋子都将被无视;若神垂怜弱者,哪怕他们渺小如尘,也可以令其称王。然而,如果弱小的族群也能产生高大的幻想,那么这些幻想就非幻想,而是命运之神另一个深远的计划!只有计划的实质性存在才能让他们产生如此迫切的希望。而如果这颗希望的种子是种在命运之神手上而不是种在七大陆上的,那么命运之神要将它变成另一棵大树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阿梅利纤瘦的手指又不经意地驻留在命运之球上,由于用力过大而颤抖起来,好像急切渴望从水晶球里抓出来一件稀世珍宝,却是柔弱无力。她不得不放弃,手指一松,水晶球就迸出一团刺眼的白光,将压抑在其中的能量迸发出来。阿梅利失望之余没稳住身子,被此力击退,撞在凉亭外围的护栏上,差点从几十步高的塔顶上摔下。此时楼下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如怯懦的悲吟,却不乏锐气。阿梅利眨了眨暗淡的眼睛,发现那位新生的精灵已经醒来。两个精灵士兵带他走上亭子,他看上去没有受伤,精神也很好,只是头有些疼,因为那个可恶的嗜血者敲晕了他的头。清凉的柔风轻抚着他凌乱的金发,透出一张晰白俊俏的面容。阿梅利静静地望着他,企图在他身上找出一种希望——在他身上发生的“奇迹”确实不可思议,仅在片刻之余便焕然一新,实在是百年一遇。看来东德斯兰也正在经历一场终极剧变,一切事物都没有定数,善恶之间的转变很可能都在一瞬间。“我必须去东塔!”
精灵少年匆匆说道,“兽人堡垒就在东塔旁边,我将作为一名灰袍净化者履行命运之神赋予我的光荣使命,为这个中立的兽人阵营施展净化之力。”
少年看上去满怀信心。阿梅利勉强露出一个希翼的笑容,目光变得凝重:“你叫什么名字?”
“克雷森。”
他说。“克雷森。”
阿梅利点了点头,眨着迷茫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又变得坚毅。“从兽人领主到精灵净化者,的确不容易。我想从今以后,我应该这么称呼你:东部和南部净化塔的灰袍净化者——新生者克雷森。”
少年抬起俊朗的面容,眼里迸出刚毅的目光。“我,克雷森,深知你是替天行道的天遣者,我会听从您的指示。”
“很好。”
阿梅利一直面带微笑,又轻缓地点了点头。“在你前往东塔之前,或许你可以帮我一个小忙,那就是查清南塔附近的兽人营地,我想知道他们对净化之力的看法和目前的动向。”
“好的,主人。我对这地方比较熟悉,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克雷森胸有成竹地说。“嗯。”
阿梅利抿着嘴,转过身去,向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站到她身旁。他们手扶高塔围栏向下俯瞰,天遣者的军队已接管这座高塔,在净化广场上,防御工事正在开展,高大的围墙正在搭建。“但我们目前的军力依然匮乏。”
阿梅利一筹莫展:“所以,我们仍须对周边地区展开调查。之前派出的一小队骑兵仍无音讯,不知遭遇何事。我想至多,他们只能探查到表象,而非底细。”
“但我会讲兽人语,我可以深入兽人营地。”
克雷森说:“我还发现一个端倪,就是之前那个阴险的刺客好像对银制物品并不过敏。但他明显是血族派来的奸细,一个嗜血者。”
“哦?”
阿梅利抬起了脸,不解地望着他。“确实可疑。”
“那是什么?”
新生者克雷森迷惑地望着净化之塔底下那群巍然矗立的骷髅士兵,他们一直纹丝不动地站着,灰色的身影看上去就像一块块石碑。“那是一个掩藏的记忆。”
阿梅利垂下忧郁的眼帘,“一百多年前他们因保护东德斯兰的数百名精灵净化者而死在兽族的暴乱之下,血族借此煽风点火,实施火的净化,在德斯兰的人兽之战后称雄一时。”
“在血族看来,净化就是消灭对方?”
克雷森皱了皱眉毛。“嗯……”阿梅利轻声应道,语气如同叹息……魔法屏障,闪电交缠,夹杂着点点微弱的星光,在净化广场上投下一个个破碎之光。在南净化塔底层的圆柱形外墙上,挂着一具具惨白的石像,好像是一些面部模型,从前门绕到后门,依次是:精灵、人类、嗜血者、兽人、黑狼、兽人、嗜血者、人类、精灵——无论从那一边看顺序都一样。它们就像一张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叙说着七大陆的“净化史”。许多精灵净化者都认为七大陆的历史一直在重演,它的文明一直保持着进退两难的姿态:过去发生的,现在也在发生;日光之下无新事,旧事复出即变成“新事”;生命之力无所谓进退,只是在命运之轮上不断徘徊;生命体只能被不断净化,不断还原为初始形象;唯有追根溯源、返璞归真,才能进入“永生之塔”。在净化之塔的后院,立着一块简陋的尖拱形石碑,碑上刻着一句精灵语:“他用肺腑之言将我们从睡床中唤醒,又为我们献出宝贵的血祭。”
那是一名灰袍净化者的墓碑。然而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每一批净化者的死都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直到黑暗降临时分,净化之光终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