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萧萧想起睡前洛家俊就煮了一碗糖蛋,他很可能没有吃,那就是说他一整天就早上吃了一顿。她中午一顿没有吃,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洛家俊如果两顿没吃,不饿得肚子打鸣才怪。而且他的腹部还有伤,如果不赶紧给他弄点吃的,体内没有吸收到足够的营养,抵抗力会减弱,身体也容易出毛病。封萧萧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漆黑,感到现在还是深夜。她轻轻从他怀里往出钻。洛家俊惊醒了,说:“别动。”
他又把她抱紧了。封萧萧柔声说:“你饿了,我去给你煮吃的。”
洛家俊没有作声。封萧萧轻轻拿开他的手,从他怀里钻出来。洛家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按开床头灯,穿上衣服出去了。洛家俊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听着她的脚步声从客厅出去,消失在楼梯处。他也爬起来,只穿了外套跟出去。这时候他倒不担心她逃走,而是想和她一起进厨房,想和她一起做吃的。他总是喜欢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忙,那感觉特别温馨,那是家的感觉,是爱的感觉。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愿意为她下厨房,更愿意和她一起在厨房忙碌。封萧萧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门寻找有什么可以煮的,却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当初她天天送他回来的时候,这冰箱里每天都有菜有肉,她一不来,这厨房就像没有人做饭似的,他每天都吃些什么?“找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封萧萧一跳。她砰地关上门,说:“我……我看有什么可以煮给你吃的。”
“冰箱里没东西,”他指了指橱柜:“煮煎蛋面。”
封萧萧看见橱柜里有面条,有鸡蛋,米酒和红糖也在这里。“哦。”
她拿出面条,看了看说:“没有菜?”
“有土豆,削一个。”
封萧萧拿起墙角的土豆,用刀削皮。洛家俊忽然想起她手上有伤,又伸手拿过来:“给我,你去烧水。”
封萧萧递给他,到灶边打燃火烧水,然后回头看着洛家俊削土豆皮。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有削土豆皮的咔嚓声,有烧水的滋滋声,厨房里就有了人气。洛家俊削好土豆,拿到菜凳边准备切。封萧萧接了半盆清水放在他面前。洛家俊说:“去打蛋。”
“哦。”
封萧萧拿了鸡蛋敲开放在碗里,放点盐后,用筷子搅拌。洛家俊很快切好了土豆丝,放进清水里淘洗。封萧萧看见他切的土豆丝大小均匀,全都一样粗细,看着就有食欲。水开了,洛家俊说:“你下面条,两碗。”
“哦。”
封萧萧把打好的蛋放下,到灶边煮面条。洛家俊打燃另一口灶,炒土豆丝、煎蛋。封萧萧煮好面条挑进碗里,给洛家俊用大碗,她用小碗。洛家俊把炒好的土豆丝分在面条上,再把剪好的鸡蛋顶在上面,顿时色香味俱佳的煎蛋面热气腾腾的出笼了。封萧萧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说:“好香。”
洛家俊说:“有葱花更香。”
他跑出去,封萧萧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他拿着一苗香葱一边捋一边进来了。封萧萧睁大眼睛:“这葱哪来的?”
洛家俊淡淡地说:“以前没吃完,我栽在花园里的。”
封萧萧笑起来:“葱栽在花园里,岂不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万白丛中一点绿。”
他说。封萧萧醒悟过来,花园里现在还被白雪覆盖着。她说:“葱子没有变白吗?”
洛家俊洗干净了,一边切一边回答:“原本变白了,我刚才扯的时候又变绿了。”
封萧萧笑起来,她想像他在白雪中找到葱,然后把雪扒开,他扯走一苗,剩下的在白雪之中可不就是万白丛中一点绿了。洛家俊把葱花放在面条上,说:“端走。”
“哦。”
两个人各端一碗面条来到饭厅,筷子一搅拌,香味全出来了。封萧萧赞叹地说:“你说得没错,加葱果然比刚才还香。”
洛家俊瞥她一眼:“拍马屁拍得饱?”
封萧萧笑起来,她的确是在拍他的马屁,因为想把气氛尽量缓和起来,一会儿才有办法和他谈事情。“傻笑!”
洛家俊说:“还不快吃!”
封萧萧低头香香地吃起来。洛家俊看她一眼,自己也开吃,却感觉喉咙有点硬,有点堵,以至于吞咽都有点困难。这么多天了,他终于又和她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了,这样温馨的感觉让他百感觉交集。他渴望能天天和她一起进厨房,一起吃饭,饭后一起上班,晚上一起散步……可这么简单的要求,对他们来说,要实现却是那么困难!封萧萧吃了几口,看见洛家俊挑在筷子上的面条不往嘴里喂,她抬头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吃?”
洛家俊看着她,说:“我舍不得这顿饭结束。”
封萧萧听见他的喉咙硬硬的,她的眼泪一下漫了上来。她发现从洛家俊做手术后,他就变得特别脆弱,特别容易掉泪。一碗面条都能让他感慨得舍不得这顿饭结束,让封萧萧的心里感到很震撼。她吞回眼泪,柔声说:“快吃吧,吃完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洛家俊说:“你想结束这顿饭吗?”
封萧萧摇头:“不,我想和你一直吃下去。”
这句话取悦了洛家俊,他的心情好起来,开始低头吃面条。封萧萧吃完了,她放下筷子,默默地看着他吃,看着他熟悉的侧脸,看着他毫无形象的吃相,她心里有着满满的幸福。看着看着,她忽然明白洛家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我舍不得这顿饭结束”。和心爱的人一起吃饭,这也许在别人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在这对苦难的情侣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跟你一起做饭,一起吃饭,我吃完了,还可以看着你不紧不慢继续吃。封萧萧的眼眶湿润了。吃完了,封萧萧把碗收进厨房,洛家俊跟过来,说:“我来洗。”
封萧萧知道他是体贴她手上的伤,但他的腹部也开过刀啊。“我洗吧,”她说:“你的伤不能沾生水。”
“我已经好了,出院了。”
他把她推开,洗了碗,又把锅拿过去刷洗。封萧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这个别人眼里身家千万的大总裁,此时此刻,哪还有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的他不冷漠,不高贵,就像邻家男孩一样普通又让她心动。封萧萧忽然觉得,如果他一无所有地和她在一起,他们就是这样的生活吧。一起上班,一起做家务,一起接送孩子上学,假期一起短途旅游。他们会和千千万万工薪阶层的夫妻一样,虽然钱不多,但是小日子也会过得很开心。这样一想,她的心里豁然开朗,为什么要担心他被赶出洛氏一无所有?如果他愿意跟她同甘共苦,那她就应该跟他一起奋斗!她的心被这种想法深深触动,情不自禁走到他背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洛家俊已经收拾完了厨房,正在擦手,封萧萧突然抱住他,他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在心里暗问,她是被自己感动了吗?他拉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问:“你有话要跟我说?”
封萧萧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点头:“嗯。”
“那我们上楼。”
两个人手牵手上了楼,洛家俊说:“天还没有亮,我们躺在床上说吧。”
“好。”
回到卧室,两个人躺下,洛家俊先抱住她吻了吻,说:“可以说了。”
封萧萧先问:“你的伤真的好了?”
“真的好了。”
“我看看。”
“你昨晚不是看过了?”
“昨晚没看清楚,”她的手伸过来:“我摸摸。”
她摸到了一些蜿蜒的疤痕,低头看了看,那些疤痕就像红色的蚯蚓一样,很难看。她说:“这些疤会消失吗?”
“会,”洛家俊反问:“如果不消失,你会不会嫌?”
封萧萧摇头:“你身上的一切我都不嫌。”
洛家俊笑起来,吻了吻她,说:“我很高兴你不嫌我。”
封萧萧叹息了一声,说:“我满身缺点,你都不嫌弃,我有什么理由嫌弃你。”
“自卑了?”
洛家俊抱住她说:“你的确满身缺点,可是你的每一个缺点我都好喜欢。“我喜欢你不会做饭,这样我可以显示我的厨艺。“我喜欢你是路痴,这样你不管到哪里都得带上我。“我喜欢你大大咧咧,这样你需要什么只有我才能帮你找到,除了我谁也找不到。“我喜欢你有很多缺点,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你了。“所以我唯一不喜欢的就是你的缺点不够多,以至于到处都有男人对你虎视耽耽。”
封萧萧听着听着就热泪盈眶了,她现在发觉,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爱你的所有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