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萧萧忍不住了,站起来把他抱进怀里,说:“我没有打退堂鼓,真的没有,你别哭好不好?”
洛家俊依然不作声,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双肩不停抽动,哭得很厉害,却忍着不发出声音。他是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是因为未到伤心处。六年前他就想哭,这六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哭,因为想她,因为爱她,因为得不到她!但是他没有机会哭,这个霸气的男人,这个强势的男人,在别人眼里,他有什么理由为一个小女人哭?现在,因为这场病,他突然变得十分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今天这半天,成了六年来他哭得最多的时候!封萧萧也哭了,两个人又一次含泪相拥,用泪水诉说他们的爱和绝望。洛家俊终于安静下来,封萧萧帮他洗了脚,让他躺好,又拧了毛巾来帮他擦脸。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这眼神这么深情,这么恋恋不舍,封萧萧又要哭了。她柔声说:“你睡会儿,我去买晚饭,你放心,我不会走。”
洛家俊不说话,只看着她。封萧萧为了让他放心,低头吻了吻他,说:“我饿了,买了饭马上就回来,你别乱跑,好不好?”
洛家俊终于点了一下头。封萧萧帮他掖好棉被出去了。她对洛家俊一点也不放心,这男人生病后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闹脾气,她怕自己耽误久了,他又赤脚跑出来。所以她买了两碗水饺,打包后赶紧跑了回来。推开病房门,只见洛家俊躺在病床上,两眼睁得大大地看着门口,她才放下心来。“我买的水饺,”她提着食盒来到病床边,说:“你起来吃吧。”
放下食盒,她扶洛家俊起来,把床头的小桌子放下,两碗水饺都放在他面前,说:“这碗是韭菜馅,这碗是芹菜馅,你吃哪碗?”
“都要。”
他说。“哦,那我们一人吃一半。”
她把筷子递过去,两个人开吃。吃了一会儿,封萧萧看见洛家俊的脸色缓和了,跟他商量说:“我晚上要回去,不然我婆婆又要多疑。我请一个特护照顾你,明天早上我九点之前就来,好不好?”
洛家俊说:“不要特护。”
“可我真的要回去,不然……”“你回去吧,我晚上没什么事,不要特护。”
他执意不要,封萧萧也不敢请,怕他发怒把人家赶走。吃完了,封萧萧收拾了碗筷,问:“你还需不需要什么?”
洛家俊摇了摇头。“那我回去了。”
洛家俊看着她,说:“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封萧萧点头,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等了片刻,他却不说了。“我走了,你晚上睡觉盖好棉被,别感冒了,做手术不能感冒。”
他“嗯”了一声。封萧萧又说:“晚上早点睡,医生说要休息好,养好精神,做手术才顺利。”
他又“嗯”了一声。封萧萧觉得没什么说的了,又看了他一眼,就开门出去了。她到护士办公室,拜托护士帮忙注意洛家俊的情况,然后下楼。到了医院门口,她想起洛家俊半夜万一饿了怎么办,于是又给他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送上去,这才放心地走了。封萧萧回到家里,冯素云依旧问她相亲对象的情况。她随口撒谎,说:“我们今天没聊多久,他奶奶病了,送到了医院,我们到医院照顾他奶奶去了。”
凭空编出来一个相亲对象,再编出来人家有父母和爷爷奶奶,现在她还得让这个莫虚有的奶奶患病住院。“他奶奶病了?难怪你身上有股消毒水味道。”
封萧萧暗暗吃惊:“您闻出来了?”
“闻出来了,只有住院部才有这么大的消毒水气味。”
冯素云的眼睛不好,耳朵和鼻子却很灵敏,封萧萧庆幸不已,她幸好说在医院里,如果说在电影院呆了一天,岂不是漏馅了?一旦引起婆婆的怀疑,她就不能到医院照顾洛家俊了。“唉,”冯素云唉了口气,摇着头说:“这人一上了年纪,毛病就是多,不过他家里的经济情况好,倒也没多大的问题。”
“嗯。”
封萧萧说:“妈早点睡吧,我有点累了,也想早点睡。”
她怕跟婆婆再聊下去不小心漏出破绽。冯素云问:“你明天还要去医院?”
“要,如果我不知道他奶奶生病,不去就没事,但我既然知道了,不去也不好。”
“哦,那你睡吧,明天我送东宇。”
“好的。”
封萧萧回到自己房里,给洛家俊打电话:“你睡了吗?”
“没有。”
“肚子是不是很疼?”
“有点疼。”
封萧萧觉得他就算很疼也不会告诉她。顿了顿,她说:“那你早点睡,明天做手术,晚上要休息好。”
“睡不着,一个人。”
封萧萧默然片刻,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洛家俊问:“你腰痛不痛?”
“今天没多痛了,”封萧萧解释:“我们这个主要是前两天痛得厉害。”
“那你上床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还没有上床?在忙什么?”
“没有忙,准备睡了。”
“上床吧,躺下来给我讲。”
“哦。”
过了一会儿,封萧萧说:“我躺下来了,开始讲了哦。”
“讲吧。”
封萧萧想了好一会儿,说:“我讲一个以前看的小说吧,我不记得名字了,也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讲吧,我听听。”
“有一个女的,她跟父亲到亲戚家做客,晚上本来她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睡,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早上醒来就看见身边睡了个男人,她吓哭了,那男人还骂她,问她是谁,为什么跑到他的床上来……”洛家俊默默地听着,他并不想听什么故事,但想听封萧萧的声音,耳边有她娓娓动听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身边一样,令他的心里感到很安宁。她总是想从他身边逃走,洛家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昏迷,她可能已经逃得远远的了。他甚至担心,那时候如果他不马上追出来,她可能就和人闪婚了,而她闪婚的对象很可能是杜云峰!洛家俊不会忘记,杜云峰对封萧萧一直虎视耽耽,封萧萧只要一个电话,他会惊喜万分地冲向她!所以,他肚子里有寄生胎这件事,是不幸,但更是他的幸运。封萧萧讲着她看过的这部言情小说,她不知道洛家俊喜不喜欢听,讲一会儿问:“你在听吗?这个故事如何?”
“好听。”
他说。“那你要不要在手机上搜来自己看?”
“不,我不想动。”
他就是想听她的声音,看小说就没意思了。“哦,那我又讲吧。”
于是封萧萧接着讲。不知道讲了多久,封萧萧的眼睛睁不起了,她的意识渐渐混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打了几个哈欠后,终于闭上了眼睛。洛家俊仍然听着手机,听着那边轻微的鼾声,他心里感到很幸福。过了很久,他挂断电话,睡了。钱玉美和洛世勋这趟云川之行闹得很不愉快,洛世勋回美国的飞机上全程沉默,钱玉美也不敢再抱怨。回到美国是美国时间次日下午一点过了,洛世勋走进卧室准备倒时差睡觉,钱玉美马上跟进来,想尽办法取悦他。洛世勋也没想跟她一直生气,两个人很快和好如初。欢愉过后,他给钱玉美讲了对洛家俊和封萧萧这件事情的处理和打算,说:“家俊那么大的人了,他就算和他嫂子有什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他要玩就让他玩吧,等他把家文的事情查清楚了,我把他调回总公司,他们自然就分开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钱玉美奉承地说:“不愧是我老公。”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你不经大脑就吵吵闹闹,让我很丢脸。”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钱玉美见洛世勋心情好起来了,试探地问:“你让家俊和那女人接近,是不是让他和家文的孩子产生感情,到时候让他把孩子带回来?”
洛世勋摇头说:“冯素云不会让家俊带走孩子。”
钱玉美撇嘴:“你就是为她才没把孩子带回来的吧?不然家文一过世你就让人带回来了。”
洛世勋叹了口气,说:“家文死了,她现在无依无靠,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如果我再把孩子带走,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哼!”
钱玉美故作生气:“你处处为她着想,可她是怎么对你的?”
洛世勋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说:“你和家文的感情并不好,为什么对他的孩子这么上心?”
“唉,”钱玉美叹气说:“他总是洛家的后人,是你的亲孙子,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照顾他,但冯素云根本不领情,所以我们就算想接回孩子也是有心无力。”
洛世勋一脸怀疑:“你说的是实情?”
钱玉美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得了,知道瞒不过你,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怕我们百年以后,财产落入外姓人手里。”
“怎么会落入外姓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