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挺直了上身。她不能躺下,这个动作太危险了,很容易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势。如果在力量和气势上都压不住封浩,起码也要在行动上警告对方,不要靠近她。一切都是时苒脑子里想的,可到了实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封浩在放下她的那一瞬间,人就紧跟着压了上去。除了一条受伤的腿,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对方身下,没有一丝缝隙。一张冷峻的脸慢慢放大,灼热的气息带着封浩身上特有的气味扑在时苒脸上。这家伙要干什么?他不是要…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时苒脑中闪过。几天了?从她上次离开古堡,应该有好几天了吧?虽然她人不在这里,但封浩还是能找到她。而找她的目的,应该就只有一个吧。他们的契约,她答应要给他生个孩子。多么可笑的一个决定,她要给一个脑子有病,脾气极差的男人生孩子。一想到这件事,时苒的心尖就不由得颤抖起来。不但是心,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时苒,你怕我?”
直白的一句话,从封浩冷冷的薄唇吐了出来。两条浓密的剑眉微微的皱着,似乎对时苒现在的表情很不满意。怕他?这不是封浩第一次这么问了。他每次出现,都是一副冷冷的面孔。说不到两句,就会生气。这样的人,时苒能不怕吗?封浩,一个粗暴的王,爆发起来,就没了人性。时苒被这种人压在身下,说她不怕,全是假的。“你能先放开我吗?我们静静的躺一会儿,行不行?”
时苒用了试探的语气,不自信的抿着下唇。仅仅一个动作,一句话,居然让身上的人渐渐松了力道,回温的眸子锁着她的眼眸,缓缓拉开距离。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时苒甚至觉察不到自己的呼吸,直到感觉对方的气息慢慢疏离,她才放松的舒了口气。男人结实的手臂支撑起身体,轻松一闪,便枕着她的小腹在不远的位置上躺下。“时苒,讲故事给我听。”
平静的声音从腹部传来,刺中了时苒错愕的神经。封浩,刚刚说了什么?让她给他讲故事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喜欢听她讲故事了?头在时苒小腹上蹭了几下,似乎对她迟缓的反应有些不悦。被对方突来的动作搞得有些慌神,但下一秒,时苒便努力恢复了平静。如果讲故事能让封浩不那么暴力,能让他像现在这样安静,那何乐而不为呢?时苒迅速在脑海中检索出一些适合封浩听的故事,一些没有主要故事情节,没有寓意,不会让他产生联想的童话故事。“这次还是发生在小猪和小熊之间的日常故事。”
时苒的音色很柔,声音一出,整个卧室便沉静下来。少了几分封浩身上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和。“有一天,小猪对小熊说,他要吃森林里的蜂蜜。小熊便早早起床,去森林给它采最新鲜的蜜汁…”“蜂窝挂在树上很高很高,胖胖的小熊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跳着高,却碰不到边。”
“太阳公公挂着一张笑脸看着,慢慢的,慢慢的,到了中午。”
“小熊满身是汗,它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减肥了。”
“下午十分,小猪才慵懒的睁开眼睛,吃光了小熊留给它的早餐,又继续睡觉去了。”
“直到深夜,小猪被饿醒,才发现,小熊不在家里。”
“……”故事在时苒嘴里娓娓道来,声音轻的像云朵一般,让人渐渐有了睡意。连时苒自己都不知道故事是在什么时候讲完的,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说了最后一句,眼皮重到不行,就没有然后了。之后,人是被齐礼的敲门声叫醒的。却发现,封浩根本不在身边。一张五米宽的大床,就躺了她一个人。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总是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时苒发现,要想摸透封浩的习惯和性格,简直比治好他的病还难。午饭时间,她被齐礼请到餐厅用餐。封浩已经在主人的位置上落座了,身边没有杨泽。她很奇怪,一般白天,封浩很少会在古堡出现,更不会在古堡用午餐。这家伙不是跨国集团的总裁吗?【云巅之城】不是今天还上了新闻吗?他现在应该有很多应酬和事情要处理,今天怎么这么闲?时苒用怪异的眼光偷偷的瞄着身边一丝不苟的封浩。这家伙,吃饭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就像他盘子里那份七成熟的牛排,看着就让人反胃。时苒从进入古堡的第一天开始,就发现,封浩这个自命为王的男人,居然只吃西餐。除了早餐有一些粥汤之外,午餐和晚餐统统都是牛排,海鲜,鹅肝,全部都是时苒吃不惯的西餐。她就不明白了,封浩一个大写的中国人,干嘛不吃美味的中餐,非要吃那些半生不熟的牛排呢?就算要吃,敢不敢做成全熟,或者九成熟的!刀叉只在牛排边缘划下一小块。不是时苒不饿,是真的对生肉下不去口。勉强吃了几块,时苒就放弃了,篮子里的餐包被她吃得一干二净。中途,封浩有过半刻停顿,但也仅仅只有半刻,便继续切着盘子里的食物。这期间,齐礼一直恭敬的站在封浩身后。时苒的一切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相信,封浩也同样看到了。可是他的主人,却没对他做出任何吩咐。真是为难了时苒小姐,少爷从小在欧洲长大,西餐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跟在封浩身边二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用过午餐后,封浩接到好几个电话,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跟【云巅之城】有关。时苒只是在客厅听到封浩说到这四个字,具体为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挥动着手臂,挑选了一个她喜欢看的节目,吃着齐礼准备的果盘,原来没有封浩在身边的古堡,也可以这么美好。“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时苒被突如其来的一句暴怒声吓得手抖,一颗圆润的葡萄从指尖滑落,在软软的毛毯上滚了两圈,停在一个抽象的图案上。“一群废物!”
封浩骂人的声音从楼上传出来。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时苒也能清楚的听到。这家伙又生气了。时苒不知道是谁惹怒了封浩,但不管是谁,结果都不会是好的。下一秒,暴怒的声音便印证了她的想法。“【云巅之城】的交通规划已经开始实施,难道每个细节都要我替你们想吗?”“一群没用的废物,除了请示我,你们还会什么?”“真是养了一群闲人。会议之前,看不到我想要的结果,你们都不用来上班了!”
声音戛然而止。遗落的葡萄还留在地毯上。整个古堡突然变得好静,时苒甚至能听到封浩怒摔电话的声音。之后,一阵沉静,只有插播的广告声回荡在时苒耳边,显得异常诡异。人不自觉的向楼上看去,即使看不到封浩的房间,那种摄人的压迫感还是撞击到了时苒的心脏。封浩,现在一定很生气吧。时苒知道,封浩本就是个易怒的人。即使一个细节,他都要做到完美。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时苒一度怀疑,封浩有一种强迫症人格。一旦涉及到重要的事情或者他认定的东西,这种人格就会出现。就像,晚上十点,所有下人都必须离开古堡。就像,他只接受西餐。就像,他非要她生孩子。她还真是越来越了解这个疯子了。真怕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封浩那样,成为一个可怕的人格分裂患者。“滚!”
封浩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又冷又硬。之后,便看见齐礼从楼上下来。封浩还真是个疯子,生起气来,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骂。时苒很难理解,齐礼是怎么忍受封浩这种脾气的。如果换做是她,应该一分钟都忍不了吧。“时苒小姐。”
齐礼下楼之后,看到沙发上的时苒。即使刚被封浩骂出来,也还是带着恭敬的仪态面对时苒。“封浩他…又生气了?”时苒抿着嘴,低声问道。“公司的杂事太多,少爷难免烦躁。”
齐礼又维护封浩了。即使封浩总是对他发脾气,齐礼还是忠心不二的接受着一切。“时苒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我马上派人去办。”
“谢谢你,齐管家。”
时苒不想给这个年迈的老人再添麻烦,只是道了声谢。齐礼点头,恭谦的退下。之后,封浩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即使这样,时苒也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只要有封浩在的地方,就会莫名的产生一种压迫感,让人避之不及。电视节目还没结束,时苒就已经坐不住了。她要出去,她不想待在这种压迫的环境中。时苒拄着拐杖,费力的向门外走去。外面是新鲜的空气,清爽的微风,一切美好的景色都比古堡里面压抑的气氛让时苒神清气爽。“齐管家,花海里的火睡莲要谢了。”
一个下人着急的说道。花海?火睡莲?时苒有些惊讶,像封浩那么暴躁的男人,居然还养花。花海,应该就是种满鲜花的后花园吧。那这个火睡莲又是什么?一种花吗?名字还真是好听的出奇。时苒拄着拐杖站在外面。齐礼皱着眉头,她从没在齐礼脸上见过如此慌张的神情,让这个年迈的老人瞬间又老了几岁。人急匆匆的从她眼前经过,身后跟着十几个下人,拿着种花的工具,还有一包包时苒没来得及看清的肥料和花种。“少爷为小染小姐种的花全谢了,这次可摊上大事了。”
“可不是,没见少爷对其他人这么好过,也就小染小姐能做到。”
“能守在少爷身边二十年,可见少爷对她有多依赖。”
“别说了,那些花都是从欧洲空运过来的,水土不服又难养。要是全死了,就等着被解雇吧!”
“是是。”
后面的几个下人连连点头,快跑了几步,才追上前边落下的距离。一行人匆匆在时苒面前跑过,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时苒都听的清清楚楚。小染?又是这个名字。和她近乎一样的名字,在封浩心里,却有着不一样的地位。果真,“小染”还是代表了一个人。一个和时苒想得一样,在封浩心中举足轻重的人。她很想知道这个“小染”是个怎样的人,能在封浩身边待了二十年,能忍受他那种暴躁的脾气。带着这个念头,时苒拄着拐杖,步履缓慢的跟了上去。“齐管家,水温和湿度不对,花已经谢了一大片了。”
一个检测人员,拿着特定的仪器,身体埋藏在一片花海里,对外面的齐礼汇报着。“把所有凋谢的火睡莲统统挖掉,从冷藏库取新的花蕾种好。必须在少爷亲临之前,一切如初。”
齐礼向身后的下人下达指令。所有人齐声说“是”,下一秒,便开始分工执行。时苒一直站在花海之外,看着这一切。眼前的景象果真如它的名字一样美丽。花海。如花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头的花圃,全是那种叫火睡莲的花蕊。成千上万株的在时苒眼前铺开,紫色的花瓣,中间有一些金黄的花蕊,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美的摄人心叵。这花好美,宛如一朵紫莲,包着一团火焰。时苒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花,只是一眼,便收不住了。“齐管家,这边的湿度超出了35~40,温度也高了3度,日照大于70%。”
“开启外侧的遮阳板,打开所有除湿装置,快速把湿度稳定在范围内。每隔十分钟,在五个不同区域重新检测一次。”
齐礼下达完指令,两侧的遮阳板缓缓升起,周围的下人紧锣密鼓的按照要求忙活了起来。湿度在控制在5这么窄的范围内!温度超过了3度都有问题!还有那个日照,大于70%还要遮阳!这花还真是比人都精贵,难养到了一定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封浩为喜欢火睡莲的“小染”做的。封浩,这个目空一切的王,居然也能做出这么浪漫的事,这么在乎一个人。时苒觉得很可笑。或许,是她太不了解封浩了。亦或许,封浩本就是个浪漫温柔的人,只是,他不在乎她而已。看着一株株凋谢的火睡莲被挖走,又重新种上新的。之前凋零的一片区域,瞬间恢复了生机。而相比之下,花海之外,杂草堆里,那一株株涨势茂盛的龙舌兰却显得如此落魄。时苒心里带着莫名的伤感,不知为了什么。“时苒。”
名字猛地被人叫出。时苒愣了一下,再回神儿时,却发现封浩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时苒没想到封浩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接电话吗?【云巅之城】的项目不是还等着他去处理吗?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眼前的这片花海?为了他为“小染”种的那片火睡莲而来?果真,时苒在认识封浩之后,有个未卜先知的本领。封浩在叫过她名字之后,就没再和她说话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齐礼。”
怒意像利剑一样,穿过花海,直射到齐礼耳朵里。“少爷。”
年迈的管家迅速跑了过来,站在封浩身边,静待吩咐。“这花是怎么养的?”
刺耳的训斥声。封浩都看见了。即使齐礼在他出现之前,已经把火睡莲重新种好。但那些被挖出来,还来不及销毁的弃花,全被封浩看见了。“对不起,少爷。是我的疏忽,让您送给小染小姐的花凋谢了。”
年迈的齐礼,本就弯曲的脊背低得不能再低。在封浩面前,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狡辩的理由,齐礼深知这一点。“齐礼,我看你是老了,变得不中用了。”
语气冷漠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而齐礼,依旧卑微着身子,甘心接受着一切。“所有工人,统统辞掉。既然种不好这花,留着也没用。”
封浩挺着笔直的脊背,高冷的像个王,藐视着他的子民。对那些不中用的工人,直接下了格杀令。被解雇了?花海里的每一个下人如同惊吓的小白鼠,一个个错愕的接受着一切。齐礼领了命令,步履蹒跚的带着这批丢了饭碗的下人默默离开。封浩的一句话,让多少人丢了工作。养花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而且花海一眼望不到头,死了一两株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齐礼已经尽量补救了,封浩还如此咄咄逼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老管家说那么难听的话。什么叫不中用了?一个老人费心竭力的伺候他,就是应该的?就算封浩是这座古堡的主人又怎么样?在时苒看来,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看不起别人的疯子!“封浩,你太过分了!”
时苒拄着拐杖,但语气却一点都不弱势。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就冷了几个温度。男人站在她身旁,侧脸冷的摄人。“时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剑,刺进时苒身上的每一个骨节里,恨不得将她牢牢的钉在地上。“我说你太过分了!”
一字一句的回给眼前这个狂妄的男人。“齐管家有什么错?要受你这种言语羞辱。花是用来养的,比人精贵不了多少。如果你不想看它凋谢,就养这些龙舌兰。即使没有肥沃的土壤,足够的光照,它依然能活的很好。是花就有凋谢的一天,不谢的,那是假花。”
时苒已经忍了很久了,从齐礼被封浩骂出书房,到刚刚的言语羞辱。她烦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恨不得一脚把他踩死。而对于封浩来说,时苒,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女人。男人脸色难看到了一定程度,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周围刚种下去的火睡莲又凋谢了几株。这种洛小染很喜欢的花,两个人在欧洲的时候,封浩就为她种了整整一个花圃。直到封浩回国,将欧洲的花苗空运到这里。本来是想在接洛小染过来的时候,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是这些凋谢的火睡莲,让封浩异常烦躁,只看一眼,便会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洛小染。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