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也不敢说是周霞的娃,你姑姑说周霞都死了,不能再拿这事儿去影响她的名声,所以对外只说是给周旺收了个养子,带回来在养鸡场做帮工伙计用。”
杨若晴摇摇头,“大娥姑姑对周霞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这趟因为那个娃,估计家庭矛盾要不断了。”
王翠莲也叹口气,“你大伯最盼着的就是他们家庭和睦,好有人给你姑姑养老送终。”
“若是因为周霞的孩子而闹得家里不愉快,他担心到时候你大娥老迈了病倒在床上,小环不管她的事儿,那可就遭罪了。”
杨若晴听到这里,特地看了眼王翠莲。 王翠莲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眼底的担忧不是装出来的。 那种担忧,并不仅仅是担心骆大娥,而是更深更远的联想到自己。 杨若晴有时候就发现一个问题啊,这个问题不管是王翠莲,还是孙氏,感觉都有。 那就是,不管子女多么的孝顺,她们在谈起自己将来老迈了病倒了这一块的时候,对病榻前端茶送药的子女,总是不能完全信任。 又或者说都很没有底气和自信。 就算子女们不下三遍的承诺过不可能抛下她们不管,一定会为她们养老送终,让她们安享晚年,可每次她们的笑容和表情都很敷衍,显然都不能完全相信。 甚至有几回杨若晴偷听到她们跟同龄的妇人在一起做针线活,拉家常时谈心,从话语里依旧能感觉到那份不踏实。 怎么说呢,她们也不是质疑子女们的人品。 而是担心子女们的时间和精力调配不过来。 “大妈你不用担心大娥姑姑,因为小环不是那种人。”
杨若晴说。 “再说了,就算小环真的气到不想管,不是还有周旺表哥么?他肯定会管的。”
杨若晴转而又说。 她了解的小环,确实不是那种人。 但那是有前提的。 触动了前提,就不好说了,毕竟小环是最烦周霞的。 不过,就算是周旺表哥来管,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况且儿子不同于媳妇,性别不同,在照看老娘的时候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太方便。 除非花钱请个仆妇回来伺候,但那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庄户人家,家里有儿子媳妇的,谁愿意多花那个冤枉钱去请外面的人回来伺候老人? 再说那花钱请来的外人伺候老人的时候,能那么尽心尽力? 指不定给老人换了一回床单裤子啥的,扭头就去外面说三道四去了…… 所以说到这里,杨若晴就不得不表扬一下余兴奎。 人真不错,这两三年幸好有他陪着老杨头,聊天解闷,夜里照顾起夜,喝水啥的。 因为彼此都是男人,不像女人那么八卦,所以余兴奎在外面从来不透露老汉的生活习惯等一些隐私。 当然了,这一部分取决于余兴奎本身人品不错。 另一部分也取决于老杨家给出的丰厚的报酬。 伺候好老汉,一年下来赚的钱,足够他伺弄三五年的庄稼得到的纯收入。 甚至可以这么说,因为余兴奎在老杨家做事,所以他自己家里的田地都已经租赁出去了。 他婆娘打理几块菜园子,在家里养点鸡鸭。 他老娘完全就是在家养老了,孙子孙女自己会跑会玩毛都不需要奶奶带。 余兴奎一个人养全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妈,这事儿你和我大伯就别跟着操心了,这是周旺表哥要协调好的事。”
末了,杨若晴跟王翠莲这劝慰着。 王翠莲苦笑:“我倒没啥,主要是你大伯,你也晓得的,在他心里,大娥那个妹子分量很重很重。”
自己虽然是大舅妈,可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没为老骆家留下一儿半女的。 而大娥则不同,她跟铁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跟当初早逝的骆老二一样,都是骆铁匠这个长兄一手拉扯大的,那情分,不一样。 “晴儿啊,我就担心你大伯到时候怕你姑姑难做,会主动把抚养那孩子的担子揽过来,”王翠莲说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这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事儿,也不是多双筷子的事儿,而是,这是一份责任,可这份责任,怎么轮也轮不到咱……” “大伯那边……他为大娥姑姑操心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想怎么帮大娥姑姑,咱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但超出了能力范围,杨若晴这边是不会借力让他去帮助骆大娥的。 因为这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帮助也要有个限度。 杨若晴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只要人不傻,都能听出她的态度来。 送钱送东西去照顾那孩子,可以。 但把孩子接到骆家人,以此来消免周家婆媳的矛盾,好为骆大娥赢取一个不被儿子媳妇嫌弃的晚年生活。 那不好意思,杨若晴是不会接受的。 这事儿暂且不提了,日头落山的时候,杨若晴带着王翠莲去了隔壁的娘家。 而此时,骆铁匠已经早一步到了,正跟老杨头,杨华忠他们坐在一块儿聊天,喝茶,骆铁匠和杨华忠的手里还各自抱着一个娃,分别是白白净净惹人爱的团团。 以及黑壮的圆圆。 因为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个美美的下午觉,两个小家伙精神抖擞,小眼睛那是又黑又亮啊。 团团规规矩矩的站在杨华忠的腿上,视线放在面前桌上放在的旱烟杆子上,歪着小脑袋盯得入神,好像在研究什么。 圆圆也是站在骆铁匠的腿上,但却是面对着骆铁匠,那小脚丫子踩着骆铁匠的小肚子,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踩着,就那么一路走到了骆铁匠的心口,脖子。 骆铁匠扬起脖子为小孙子铺路,双手紧紧握着圆圆的手臂,圆圆的身体都在空中走成了一条直线,小脚丫子还在半空中踩来踩去…… 骆铁匠和杨华忠他们都哈哈的笑。 “这小子太调皮了,就没一刻消停!”
杨华忠说。 骆铁匠道:“男孩子家,调皮好,太文静了那是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