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日头落山的时候,鲍素云和孙氏结伴来了老王家。 鲍素云是专门过来收院子里的东西的,那些都是早上杨华梅回村的时候一顿狂洗再晾晒的,也正因如此才成了压垮杨华梅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日头要落山了,鲍素云忙完家里的活计,得赶着去帮杨华梅收拾‘稻草’。 孙氏呢,则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炖了浓香四溢的筒子骨汤,煮了大米饭,炒了个小菜,放在多层食盒里给杨华梅和谭氏送过去。 妯娌俩刚进老王家院子,刚好看到金氏和赵柳儿在院子里收东西。 双方打过了招呼,一起进了西屋。 西屋里,刘氏也在,不过她啥事没做,就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陪杨华梅说话。 与其说是陪,倒不如说是她在自说自话,把村里那些八卦事儿如数家珍似的跟杨华梅这说。 杨华梅原本是不喜欢跟刘氏聊天的,但是刘氏这回带来的八卦消息很有意思,刚好杨华梅睡了一下午,这会子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又无聊,索性就懒洋洋的靠着枕头侧着身子听,不时还会询问两句。 于是,刘氏便说得更起劲了,唾沫星子漫天飞。 看得一旁的谭氏眉头大皱,满脸都是嫌弃。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谭氏早拿鞋底板子撵刘氏出去了,但这会子见杨华梅的态度,谭氏耐着性子打算容忍刘氏,就当是给老闺女找了个解闷逗乐的玩意儿吧! 但作为老痰达人的谭氏却忍受不了刘氏的唾沫星子,她怕沾到自己的衣裳,于是换了个地方,坐到了窗口的桌子旁去了。 所以当孙氏她们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温馨的一幕。 落日的余晖从西面的小窗里照进来,洒在屋里那些早已红漆剥落的旧家具上。 屋子里的三人相处融洽,老太太坐在桌边眯起眼打盹儿,床前的刘氏正跟杨华梅那绘声绘色的说到了村后的孤坟,姜家二房提前降临的女婴,以及脚踝处那个透出了玄机和巧合的胎记…… 讲的人专注,听的人也入神,以至于孙氏她们的突然进来反倒成了不和谐的乐章,打破了这美好静谧的氛围。 “好了好了,今个就说到这吧,咱梅儿该吃夜饭了!”
谭氏睁开眼,站起身,拍了拍桌子大声打断了刘氏的话语。 逗乐是其次,吃饱饭养好身体才是最首要的。 刘氏转过身,看到身后站了那么多人,乐了,“我说的太入神,都没察觉你们来了。”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皆笑了笑。 杨华梅也坐起身,朝孙氏她们打招呼。 同时又说:“四嫂今个说的事儿太稀奇,我都听得入了迷,这才看到三嫂五嫂。”
鲍素云笑着说:“你四嫂的口才啊,去茶楼当说话的都行。”
刘氏指着鲍素云笑说:“没错!我口才不是吹的,我这肚子里更是有货,可惜了,我不是男儿身!”
要是男儿身,早出去闯去了,天高海阔,想咋滴就咋滴! 谭氏再一次不耐烦的打断刘氏的话,“行了行了,少吹牛比,让过来给你妹子吃饭!”
刘氏不情不愿的起身让到一旁,杨华梅对刘氏那有点歉意的笑了笑,说:“四嫂,你坐你的,不耽误我吃饭。”
刘氏立马又坐了回去,并跟谭氏那挑衅的看了一眼,很是自得。 谭氏气得腮帮子疼,但碍于刘氏是得了杨华梅的吩咐重新坐回去的,老太太得给自个老闺女面子。 不想在饭口的时候闹不快,惹得老闺女不吃饭。 “老三家的,把食盒拿桌边来。”
谭氏朝孙氏招招手。 老四家的死乞白赖的赖在床边不肯挪地儿,还不就是打这食盒的主意嘛? 别人看不明白,她老太婆一眼看穿,这会子把食盒拿到桌边来,自个盯着,叫老四媳妇没法下手! 果真,看到孙氏将食盒往桌上拎去,刘氏急了,下意识就抬起腚儿伸长了脖子去瞅里面的吃食。 刚好孙氏的背朝床这边,挡了个严严实实,可是香味儿却挡不住,刘氏用力吸了几口,屁颠着就起身奔向了桌子。 桌上已经摆着一碗筒子骨汤,清澈的汤面上漂浮着几圈油星子,显然重油提前被孙氏撇干净了。 如今是清汤里滋养着俩截筒子骨,筒子骨上面带着一坨瘦肉,一看就是炖得松软的那种。 筒子骨顶端露出了汤面,刘氏眼尖,一眼就看到筒子骨断层的地方那骨髓都被熬成了ru白色,旁边准备了好几根干净的茅草吸管,这是专门用来吸食骨髓的。 刘氏以前在骆家尝过这种吃法,那滋味哟……美上了天。 她下意识的用舌头在口腔里大卷,然后,卷了一嘴的口水。 “哎呀我的亲娘嘞,你是属狗的嘛?边去把哈喇子擦下!”
刘氏突然被谭氏推了一把,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孙氏,鲍素云,刚进来的赵柳儿她们都在朝她笑。 刘氏一脸懵逼。 赵柳儿指了指刘氏的嘴角,刘氏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水竟淌到嘴角外面来了! “唉呀妈呀,这骨汤也贼香啦,我这口水都把持不住,哈哈哈。”
刘氏抬起手掌心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骨汤说。 孙氏眉眼温柔,微笑着说:“熬了将近两个时辰,精华都在汤里了。”
刘氏连连点头,眼睛盯着那汤口水吞咽声很是响亮。 谭氏护犊子似的伸开双臂挡在桌前,再次撵刘氏:“这是梅儿的夜饭,你少打主意,敢碰一下我跟你急!”
刘氏一脸幽怨的望着谭氏。 “老太太你这护食的样子真难看,也不想想平时平往你吃了我多少好东西!”
别看杨华明表面上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骨子里却是沿袭了他们老杨家男人的作风,贼拉的孝顺! 平日里四房称肉买鱼杀鸡炖鸭,又或者菊儿她们回娘家来打牙祭,他不是把老太太接过来一块儿吃,就是拿碗装了硬菜送去东屋。 总而言之,生怕他老娘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