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妹,你在镇上消息灵通,回头你帮忙打听下张家的情况,看看张斑的病咋样了。”
孙氏想到这个,忍不住又压低声托付。 刘氏拍着胸脯道:“三嫂你放心好了,甭管是在长坪村还是在清水镇,没有我得不到的消息,等今个回了镇上我就去打听。”
孙氏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荷儿娘,你今个回来,有没有打算去老宅瞧瞧?”
刘氏迟疑了下,摇摇头:“不想去老宅了,不想撞见那些杨华明,老汉,还有那老太婆……” 孙氏笑了笑:“老四白天都在道观,要到傍晚才回来。老汉之前犯过错你应该也听到三丫头说了吧?你三哥气得不行,把他从家族谱里给开出去了,现在老汉一个人住在村南头那个小院子里,身边请了个人照顾,工钱大家分摊。”
“老婆子眼瞎了,也瘫痪了,大多数时候都犯失忆,就算你去了,估计她都不一定认得你,所以如今这老杨家的老宅啊,没有人为难你了。”
刘氏惊讶得嘴巴张的老大,简直都能塞下一只鸡蛋。 “这些事儿我之前都听三丫头说过,天哪,这俩老的可真是会造啊,到头来把自己造成这副德行,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成,既然这样,那待会我就去趟老宅,主要是看看老宅那些屋子,毕竟在那里过了二十多年,多少也有点感情了,顺便再去村里几个从前交好的人家转转,给她们带点果子,说几句闲话。”
…… 小洁在杨华忠家并没有打听出想要的信息,坐了一会儿没看到菊儿和陈彪他们带着一双孩子成双成对的,更加触动了小洁心里的那根铉,于是寻了个借口早早回了家。 而刘氏他们也带着东西准备进村去转一圈,临走前孙氏一再叮嘱:“一个时辰后就能开饭了,待会我让小花去喊你们。”
刘氏摆摆手:“不用喊,一个时辰足够,待会我转一圈就自己回来了。”
孙氏又道:“三丫头和铁蛋应该在家里,待会记得喊上他们姐弟一块儿过来吃饭。”
刘氏点头。 她自己生了三女一儿,荷儿和康小子都留在镇上跟她一块儿过,姐弟两个帮她卖菜。 今个她回村,姐弟俩还懒得跟呢,依旧留在镇上看守摊铺。 菊儿就嫁在镇上,成家立业还生了两个外孙,也算是让刘氏放了心。 还有一个三丫头,是村子里和镇上两边跑。 至于铁蛋那孩子,刘氏不仅给铁蛋带了吃的,还给铁蛋带了一套衣裳。 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托生在小娟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生下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小娟还嫌弃家贫跑了。 杨华明那个天杀的要忙着赚钱养家,压根就抽不出空来照看铁蛋,所以铁蛋几乎都是三丫头在照看。 哎,幸好有个知事早的三丫头啊,里里外外一把手,长得模样好,性情也好,又勤劳能干,镇上好几户有儿子的人家都想跟刘氏这提亲呢,明着暗着提了好几回,也格外照看她的蔬菜生意,但刘氏一个都没表态,理由很简单,这事儿得让三丫头自个拿主意。 刘氏的身影刚出现在塘坝上,塘坝边上浆洗的妇人们顿时就炸锅了,沸腾了。 一堆人争先恐后跟刘氏这打招呼,更有好几个以前跟她关系好,喜欢一起扯闲话的妇人抓着棒槌就冲到了她面前,一个个激动得跺脚。 “哎呀荷儿娘可算看到你了,我们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呢,这一年来你去哪了啊?”
“哈哈,老姐妹们,我这趟是专门回来看你们的,瞧瞧,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刘氏把挎在臂弯里的篮子上的布揭开,从里面抓了好几把果子出来分给她们。 几个妇人可舍不得吃,几乎都塞到兜里,待会带回家去给孩子们打牙祭。 “荷儿娘,一年不见,你过好了啊,白了,也长肉了,穿的也光鲜了……” 刘氏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虽然那些斑斑点点的东西还在,可这皮肤确实是白了。 为啥? 因为她赚到了钱呗,自然要对自己好一点,镇上的胭脂水粉铺子里花点钱买点香露啥的回来抹抹。 “嘿嘿,离了杨华明,没人碍我眼了,我这日子啊过得滋润着呢!”
刘氏扬声道。 边上的妇人更兴奋了,“荷儿娘你过得这么滋润,是不是又嫁人了?”
“呸呸呸,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咱都这把年纪了,都做了嘎婆的人,还嫁人做啥?非得找个老汉来管着自己不成?我傻呀?”
刘氏啐了那个妇人一脸,道。 那妇人嘿嘿的笑,看着刘氏身上穿的戴的都比自己好很多,眼红得不行。 “那你咋穿的这么好?哪来的钱?”
“我做生意啊,卖菜卖果子,赚钱着咧!”
“带我们一块儿做呗,也让咱老姐妹赚点小钱呗……” “你不行,你家还有老爷们要伺候,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做好本分吧……” 刘氏跟这帮老姐妹打趣了一番,径直往老宅的方向而去。 等到刘氏前脚走,后脚池塘边的妇人们便议论开了。 “原本还以为刘氏被休了,会寻死觅活不像个人样,可一年不见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呢!”
“是啊,穿的戴的都好,从前跟杨华明站在一块儿,是她配不上他,如今站在一块儿,杨华明估计都要自卑啦!”
“看来这城里的水土就是养人啊,瞧瞧,都活回去了呢……” “诶,她这是去老杨家老宅吗?不怕谭氏骂?”
“谭氏都成那副样子了,卡在床上下不来地,人也不认得,还能骂谁?”
“哈哈,几十年的恶婆婆终于也拿刘氏这媳妇没辙了,谭氏要是眼睛能看到,也能认出人来,估计看到刘氏这么光鲜要被活活气死。”
“这就是报应……” 众人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刘氏挎着篮子,终于站在老杨家大房的正屋门口。 她仰着头打量着面前这扇朱红漆掉落的破旧大门,过往的一幕幕如烟云般浮过眼前,静默了片刻,她暗叹了口气,抬脚踏进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