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八妹还没回来,去找五婶聊天吧,这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事。 洗、晒,啥的,都忙。 “我就在院子里晒晒日头,等晌午的时候,陪娘一块去那边给钱氏送饭就得了。”
杨若晴道。 孙氏道:“也好。”
上昼,孙氏端了一把有靠背的大椅子到了灶房门口的小院子里。 这里日光好,而且四下都是屋子,挡风。 孙氏往椅子上铺了松软的垫子,又拿了一只小薄毯给杨若晴盖腿。 热茶,瓜子,兰花豆,花生啥的,在边上摆了好几盘。 对了,还有红通通的小橘子。 而她自己,则在边上忙碌着。 杨若晴坐在椅子上,看着孙氏擦拭熬麦芽糖的工具,边陪着她闲话家常。 说得最多的,就是这肚子里的娃儿。 临近分娩了,最想知道的,也是这生娃的经验和技巧,以及初生儿的照顾问题。 孙氏边做事边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给杨若晴。 母女两个在一块儿,啥贴心的东西都能说。 杨若晴感觉自己真的学到了很多很多,从前自己是特工,会的东西很多很多。 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女人,去做一个闺女,去做一个母亲。 直到穿越来了这里,遇到了孙氏和骆风棠他们…… 她学会了很多很多。 她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丰富的身份。 人活在世上,毫无牵绊,那真的可以去死了。 正是因为有牵绊,才有存在下去的意义。 现在的她,找到了这种意义。 隔壁的孙老太听到这边院子里的娘俩在聊天,也带着小洁一起过来凑热闹。 杨若晴赶紧起身将自己身下的大椅子让给嘎婆坐。 孙老太道:“我随便坐哪都成,你这么沉的身子,你坐。”
孙氏去饭堂又端了两把椅子出来,给孙老太和小洁坐。 祖孙三代凑在一块儿聊天,小洁则坐在杨若晴身旁,打量着她的肚子,满脸都是好奇。 大家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转到了这过年上面。 孙老太道:“自打我们一家从孙家沟搬出来,如今也快三个年头了。”
“三年都没有回孙家村去过过年,上一回回去,还是清明节的时候你爹和你姐两口子。”
“说是祖坟的坟头塌了,家里那几间老屋子也快要倒了。”
“将来想要回孙家沟去,还的推掉那老屋子,重新挖地基盖新屋子。”
孙老太道。 孙氏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娘,你和爹他们还打算回孙家沟去盖屋子?”
她问。 “隔壁那院子,就是你们自己的呀,大姐他们养猪也养得挺好的,大杰也上学了。”
“不如别回孙家沟盖屋子了,就在这里安家落户嘛!”
孙氏道。 孙老太道:“这外面固然好,一切都方便,可祖坟啥的都在孙家沟后面的山坳里,那里才是你爹他们的根啊!”
“你大嘎公他们都还在孙家沟呢,咱没法子跟那边斩断。”
孙老太道。 孙氏沉默了,脸上浮起一抹离愁。 一旁的杨若晴也在思索这个事情。 狐死首丘,落叶归根,这个时代的乡土观念极其的浓重。 在外面做官,好多时候同乡的,都会抱团,自成一派。 同理,小老百姓们,不管外面天高海阔,永远都只认准那块生养自己和栖息的土地。 就拿她自己说,她离开得久了,也特别想要回到长坪村来。 所以,嘎公他们挂念着孙家沟的这份心情,可以理解。 看到自家老娘这副忧愁的样子,孙家人都还只是一个构思呢,她这就提前忧伤了。 杨若晴笑了笑,对孙老太道:“嘎婆,瞧你这,我娘这个年估计都过得不开心咯。”
孙老太怔了下,目光落到孙氏的身上,老太太慈爱又无奈的笑了。 “自己都要做嘎婆了,都快要儿孙满堂了,咋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
孙老太道。 “我和你爹,也不过是一个构想罢了。”
“真要回去,还不晓得多久远的事呢!”
“何况,现在我和你爹年纪大了,翻山越岭不方便,做农活也大不如从前。”
“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姐两口子的顶。回去盖屋子,还是留在外面扎根,最后还得他们说了算。”
“你呀,别难过了,咱这不还是在一块么?”
孙老太连哄带劝。 孙氏听到这话,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又看到边上坐着的杨若晴和小洁,孙氏脸红了下。 孙老太叹了口气,接着道:“就算我和你爹不走,可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也不能陪着你一辈子。”
“将来我和你爹终有要走的那一日,我们终究,是要回到孙家沟后面的那片山凹里去的……” “娘!”
孙氏再次打断了孙老太的话。 “娘,您老今个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总说这样的话?”
孙氏的声音带着些急切,也有点责备不满。 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要过年了,我这正在擦拭过年熬麦芽糖的工具,您说点吉利的话好不?”
孙氏道。 孙老太无奈一笑,意识到自己今个似乎真的说的有点多了。 老太太歉疚一笑,点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虽然后面杨若晴刻意找了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来聊,可是明显感觉到孙氏她们的情绪,还是有些低靡。 临近晌午的时候,孙老太和小洁回了隔壁院子。 这边,孙氏望着孙老太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你嘎婆从前都不说这样的话的,即使是在家里日子很不好过的时候,她也是笑呵呵的,” “今个她突然跟我说这些,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孙氏道。 “娘,为啥会有这种预感呢?”
杨若晴有些不解的问。 孙氏道:“从前老杨家养过两只猫,猫在临死前,都像是能预知似的,会悄悄找个地儿躲起来,静静的等死。”
“村里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大限来临之际,也会把家里的儿孙召集到一块儿,交待好多东西。”
“你嘎婆她……我真的有些担忧!”
孙氏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