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了头,烧了香,骆风棠站起身来,又俯身将杨若晴也扶了起来。 骆铁匠这时也走上了前,汉子抬手抚着骆老二坟前竖起的新碑。 这碑,是上回九九重阳节的时候,骆风棠亲手竖的。 此刻,骆铁匠抚着那墓碑,叹出了一口气。 “老二啊,你要是活着,该多好。”
“看看当年你带回来的儿子,如今长这么大,都成家立业了。”
“大哥我,也娶亲了。”
“你要是活着,该多好啊,咱哥俩……” 骆铁匠说不下去了,站在那里,神情悲呛。 骆铁匠和王翠莲都过去劝着骆铁匠。 杨若晴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骆铁匠伤心垂泪,也是感慨万千。 人啊,日子过得苦的时候,倒不会太过惦记已逝的亲人。 为了生计奔波,挣扎,腾不出功夫来追悼。 偶尔想起来,或许还会觉得亲人走了也是好事,活着,也是一块遭罪。 可是,当日子过好了,滋润了。 就会愈发的追念起已逝的人。 幻想着他(她)若是能活着,该多好。 一起去吃好吃的,一起去喝好喝的。 一起出去玩,把从前一起憧憬过的事情都去实现一遍…… 该多好啊! 可惜,生死不由人,遗憾处处有! 她侧过脸去,轻叹了一口气。 那边,骆铁匠在骆风棠和王翠莲的劝慰下,悲伤的情绪暂得以遏制。 他对骆风棠和杨若晴道:“先前去给咱老骆家的祖宗们烧香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把我做的那个决定告诉了祖宗们。”
“这会子当着你们爹的坟头,我打算说出来,让你们都听听。”
他道。 “大伯,啥决定啊?”
骆风棠一头雾水。 杨若晴也是有点迷糊。 骆铁匠却看了眼王翠莲,王翠莲轻轻点头,露出乡下女人憨厚朴实的笑。 “你是当家的,你来跟棠伢子和晴儿说吧!”
妇人道。 骆铁匠这才重新看向骆风棠和杨若晴:“大伯和大妈想好了,我们都到了这个年岁,不想生娃了。”
“将来等你们生了娃,我们帮你们带娃,你们也好专心做大事!”
听到这个决定,骆风棠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 骆风棠上前一步,赶紧道:“大伯,大妈,这可使不得!”
“没啥使不得的!”
骆铁匠摆了摆手道。 骆风棠接着道:“大伯您为了拉扯我,把自个的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
“如今,您好容易遇着了大妈,组建了家庭,理当生孩子共享天伦啊!”
他道。 骆铁匠摇头:“不生了,都这个年纪了,再生孩子让人笑话……” “咋会呢!没人敢笑话的!”
杨若晴也出声打断了骆铁匠的话。 “大伯您今年四十二,大妈比我娘长一岁,也才三十二。”
“你们两个,完全可以再生娃呀。”
“村里好多大娘大婶们这个年纪都在生呢,听说我奶怀我小姑的时候,都四十了呢!”
“大妈要是身子好,还能多生几胎,到时候我和棠伢子帮你们一起抚养堂弟堂妹们,大家庭多热闹啊!”
杨若晴一脸真诚的道。 说得王翠莲的脸都红了,骆铁匠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憧憬。 但随即,他还是摇了摇头。 “决定好了,不生了,懒得去费那个劲儿。”
骆铁匠道。 “我们也都这个年纪了,等到孩子成家立业,少说得十七八年。”
“那会子,我们都老了,帮衬不了,这些负担全都得落到你和棠伢子的肩上。”
“而你们自个,正年轻,正是要生很多娃的时候,担子太重了,你们也走不动!”
他道。 骆风棠皱眉:“大伯,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拉扯堂弟堂妹们,是我这个堂兄的责任和义务,也是我和晴儿乐意挑的担子!”
杨若晴也赶紧附和道:“没错,大伯大妈不要有那方面的顾虑。”
不管骆风棠和杨若晴怎么劝,骆铁匠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我主意已定,你们都甭再劝了,这事儿,就照我说的来,往后不再提了!”
他摆了摆手,俯身收拾起地上的供品。 把供品抛洒在地上,空碗放回篮子里。 这边,杨若晴看了眼骆风棠,意在问询。 骆风棠叹了口气:“那就尊重大伯大妈的意思吧,咱就是他们的脚下人,将来为他们养老送终!”
杨若晴点头:“嗯!”
四人收拾好了东西,又在骆老二的坟头前站了一会儿,正准备下山。 这时,王翠莲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哎呀,你们快看那边,好大的烟啊!”
随着她的这声惊呼,三人都赶紧朝对面山腰处张望。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浓烟滚滚,那是着火了! “糟糕,老杨家的祖坟就在那一片,该不会是我爹和叔伯他们烧香把山给烧着了吧?”
杨若晴道。 骆铁匠道:“还愣着做啥,咱赶紧过去救火呀!”
“不能全部过去,这边也得留个人看管下,省得这边也烧起来了。”
杨若晴道。 “那就让你们大妈留下,咱过去!”
骆铁匠道,于是留下了王翠莲,爷仨连赶带跑去了对面山腰扑火去了。 三人赶到的时候,附近山头上祭祖烧香的其他村民也都看到这边的动静,全都赶过来帮忙了。 着火的中心点,果真是老杨家祖坟这一片。 火灾的源头,自然也不用问了。 众人齐心协力,总算把火给扑灭了。 再看老杨家一帮爷们,一个个灰头土脸。 包括杨华忠在内,每个人都一脸的后怕惊恐。 杨若晴自己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这几百里眠牛山要是烧着了,那可要成火焰山了啊。 山里的野兽们,都要失去家园了,这后果,不堪设想。 “老三,方才咋回事啊?你们这么多人在,咋会烧起来呢?”
里正也来扑火了,他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大声跟杨华忠这问情况。 杨华忠抹了把头上的热汗,正要开口,一旁的老杨头出声了。 “是风太大啦,把一张还没烧完的草纸吹出去了,边上都是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