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类似于古堡的白色建筑内,一间铺着繁琐复古花纹地毯的房间中,一盏金枝花蔓的水晶灯华美的悬挂在天花板上,迷离的灯光柔和的打在房间内,缓解了房中的那份冗沉的紧绷与严肃。赛斐坐在角落处,浅蓝色的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数据不断变化的电脑屏幕。莫森换上了一身阿拉伯风格的白袍,温文俊雅,此刻凝着眉目,聚精会神的在为坐在沙发上,闭目不语的华景笙处理伤口。华景笙还穿着之前那身黑色衣服,纵然他此刻闭目不语,看似在放松,但是那深邃的眉目,刚毅的轮廓,削薄的嘴唇,整个五官依然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感,整个强劲有力的身躯亦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力量。不多时,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从外面进来,向华景笙汇报最新搜来的消息。当搜遍了整个城市的交通要塞与所有医院后,依然对尹婪查无此人时,正闭目休养的华景笙噌的起身,不顾莫森正在为他上药的绷带,一拉即断。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来人暴虐的踢到了一边。“查无此人!你还敢报给我听!”
杀气凛凛的声音,宛若从地府飘出那般森冷凌然。被踹翻的那人肋骨断裂,捂着胸,面色惨白,不敢说话。“滚!”
华景笙呲目欲裂,杀气冲天。“是。”
那人当即逃般离去。赛斐与莫森相互看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一片沉郁,素来沉稳持重的华景笙鲜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不过这一次关乎尹婪的生死,的确也是非比寻常。华景笙面色紧绷着,一双墨蓝色蓄满了风暴,却默不作声的坐回了沙发上,重新闭上了眼。赛斐继续查询尹婪的手机信号,只要开机,必然会有回应。莫森看着华景笙的肩头,因为他的愤怒而被再度撕裂的伤口,那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如今一动,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将缠了一半的绷带取下,重新将新消毒的绷带缠上伤口。然而动作刚进行到一半,紧闭着眼睛的华景笙,突然睁开了眼,眼底幽光乍现。不等莫森说话,他起身径直走向另一边的固话,导致刚缠了一半的绷带再度撕裂。莫森顿觉头疼。华景笙利用电话打出去了一个号码,响了三声,对方便接了起来,声音带着一股惊魂未定的惊疑。“你是……?”
“我,华景笙。”
华景笙一手垂着,一手握着电话,声音沉稳道。“哦,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对方的声音由惊疑变得缓和。“还没有,最近你不要出现在市区,有事我会联系你。”
“这是当然,我们要演戏自然要做足戏份。”
华景笙轻声应了一声,继续道:“你现在在这里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撤走吧?”
“当然不会全部撤走,这里可是我的一个重要根据地呢。”
“那好,我需要你的帮助。”
华景笙开门见山的说着。“哈哈。”
那头的人听闻大声笑了一下,揶揄道:“帮你没有问题,但是我的报酬是什么?”
“我会帮你解决,想要解决你的人。”
华景笙抛出了重饵,“但是前提是你全然信任我的情况下。”
“如今的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相信我们目标一致,利益相当,你不会抛弃利益,自然不会害我。所以基于这个基础,我是相信你的。”
对方点名了自己的基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继续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查查,边境直升机的出入记录,最好是今晚的。”
“直升机?这个不是很好办。如今出入叙利亚边境的直升机,一般都是军需用资,基本是军用机。”
对方有些为难。“我要的只是今晚的,以及对方的出境时间。我相信你能弄得到,这对你来说,不算是难事。如果你帮了我的忙,我想我会更快解决你的心腹大患。”
华景笙说得笃定,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好吧,我立刻让人去查。”
对方挂断了电话。“头儿,你认为宁欧会带着丫头连夜出境?”
赛斐停下了手里对于信号的捕捉工作,肃声问道。华景笙抿了抿发白的唇,点头,“宁欧他们没有完成盖诺交给的任务,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必然会启程回到他们的地盘。”
“任务!难道他不是为了丫头来的?”
赛斐惊讶,他并不知道华景笙与欧拉私下见面的事,他一直以为宁欧只是为了带尹婪回去,或亦阻止这场势力的角逐,却不知其中还有盖诺的参与。“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莫森也是一脸茫然,对于宁欧的事他不知,对于盖诺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不全,所以听起来特别没有头绪。“之前我们想要从方家得到的那块芯片,里面的内容其实不是盖诺的,而是关于我的,里面记载着对我们不利的内容。他假意借方家来打压我,让方家带着芯片去找鹰门,试图用鹰门与方家的联手瓜分我们在意大利的势力。但是他没有想到方诚将芯片给了方元淅,而方元淅没有找到鹰门,反而和尹婪走得近。为了不让计划落空,他让黑音党也插足进来,一面给我们制造麻烦,一面寻找鹰门。之后方诚以为那个芯片真的是关于盖诺的东西,想要以此反威胁他,被他杀了,并利用黑音党威胁方元淅交出芯片。而那时候方元淅其实已经知道了内幕,他将芯片放在了尹婪身上,想要与鹰门接头伺机对付盖诺。但是方元淅不知道,那个的盖诺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因此盖诺利用了我的野心,跟我谈交易,想要借我的手杀宁绅,引起我与鹰门之间的矛盾,从而联合黑音党,鹰门,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尹婪成为整个大局中最大的变数,一切超脱了他的控制,偏离了他的预期。所以他又留了后手,与鹰门结盟,让他们在我们对战这边的势力,两败俱伤的时候,杀了我们。然而他这一次他又没有成功,因为欧拉在抵达这里之前已经联系了我,告诉了我全部内幕,我便有了防范,联合安先生演了这出戏。”
华景笙娓娓道来,平静的眼波下是一片接一片的惊涛骇浪,将正常复杂诡谲的风云在莫森与赛斐的脑海中一一复原,拼凑完成。“所以,这么说来,我们最大的敌人是盖诺,而我们的合作伙伴是我们今天要刺杀的安先生!”
莫森脑路回转,得出自己的结论。赛斐听闻华景笙的话,后惊后怕,盖诺的一次又一次布局,都是为了将他们置于死地,但是却又被尹婪这个变化冲撞得四分五裂。的确,尹婪才是整个布局的变数。“头儿,那现在我们的敌人似乎更多一些了。”
华景笙薄凉勾唇,冷酷开口:“想要天下,就要与天下为敌!”
赛斐听闻之后,心觉震撼,这是怎样的洞察力与壮阔的胸襟才能说出这句话。而莫森的思维还留置在之前的思维中,疑惑道:“那老大,你真的利用了小婪去对付鹰门和烈豹?”
他还记得,尹婪那满目绝望,一心求死的决绝,还有她那一句心念俱催的明白了。华景笙暴怒的神色在冗长的对话见变得松缓,如今被戳中了隐痛,他神色一淡,声音也跟着淡了下去,“你们也认为,我利用了她吗?”
赛斐和莫森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却听华景笙喟叹般的低喃传来,“那么,她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会用着那样悲戚的表情告诉他,她明白了。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明白了自己的不在意,明白了她心中认定的一切。她以为她看透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去深想,他若不在意,又怎会对温斯的威胁,束手就擒。莫森与赛斐见到华景笙背对着他们,望着外面的极浓极深的夜色,想要出声说点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太复杂,里面牵扯得太多的纠纷与人心,不要说尹婪看不透,就连他们也没有看透,尹婪的绝望与痛心,他们明白,但是华景笙的无奈,他们更明白。唯一希望的就是,希望一切真相能够来得及告知尹婪。让她不要对他们,绝望。电话恰时响起,华景笙立刻扭身去接,黯淡的眉目瞬间恢复往常的深幽暗沉,挂断电话后,直接吩咐赛斐:“准备车辆,我们立刻赶去上次你们去接我们的那个边境带。”
“老大,查到小婪的消息了,是吗?”
莫森见华景笙眉梢的沉重淡去,激动的追问。赛斐眼中一亮,立刻点头,“是。”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磨人,浓郁的黑暗将月光全然挡住,遮掩的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然而这段黑暗却不长,慢慢的一缕剥开黑夜的,渗透云彩的微光浮现在了地平线上。在微光乍现中,一片拥有着空旷的山脉,苍脊的道路,坍塌的房屋的土地上,三辆霸气狂野的悍马从黑暗中极速驰行,一路卷起的黄沙打在挡风玻璃上,铛铛作响,却阻挡不住他们的桀骜。抵达边境,微光转为晨曦,黑暗仿佛畏惧了这片希光,后退着让出了霸占已久的天地,一点一点被驱赶到天地都容不下的暗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