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欧见尹婪看了过来,目光迎了上去,触及她眼中的讽刺时,心头一缩,同时回以了尹婪同样的笑容。这是她的选择,不是吗?两人的交锋,流动的却是南兴市汹涌的暗火。尹婪看着两人双双而去,眸光隐晦而复杂。“许家一倒,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宁家的侵蚀,只是宁家比起许家要复杂许多,自然要更为隐晦。”
巫胜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观望。“景爷看上了宁家什么?”
虽然宁家在南兴是财阀,但是华景笙不是缺钱的人,他怎么会对宁家感兴趣。“你没看出来?”
巫胜指着离去的宁欧,问道。尹婪摇头,两人继续往里走。“宁欧就是鹰门的人,而且还是发话的人。”
尹婪的思绪一顿,“是我被压入地牢那晚发生的事暴露的吗?”
与宁欧一起那么久,她一直知道地方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拥有那么一批狙击手,还有着那片鲜有人知的仓库,还有拥有过人承受力的张寻蓦,以及用枪时宁欧眉目的沉毅……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们是经历过杀戮的人。但是她一直没有猜透,但是如今巫胜却道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宁欧所说的赵天擎死的那一晚发生的事。而且宁欧与景爷之间必然对峙过不断的时间。难怪这一次见到宁欧觉得有些怪异,这样一来,他利用许清雅的目的,她也能知道,就如他利用自己激怒华景笙一样,是为了将他们之间的最后余地打破,让两人都无路可退。执着于许家的恨的她,是不可能接受站在许家战线上与她为敌的人的。而宁欧同样也无法接受与杀害他好友的人站在一条战线上的自己。因为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是啊,那一晚战况十分激烈,也是因为被宁欧吸引了过多的关注力,所以才疏忽了你这边。”
巫胜点头。尹婪看着巫胜,突然笑了,“是因为被宁欧吸引了注意力而无暇顾及我,还是景爷在试探我对他的忠诚,看我是不是会背叛他所以才没有限制我?”
“……”巫胜看着眼前眸光清澈,眼色灼灼的尹婪,蓦地也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当初巫胜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吃不准景爷的意思。没想到尹婪自己猜到了。“我宁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尹婪低头苦笑,如果不是之前华景笙那杀气凛凛的话,她或许猜不到。他能成就自己,但是如果自己回馈不了他要的忠诚,那么他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毁了自己。巫胜见尹婪低落,伸手按在了尹婪身上,语气沉重道:“小尹,你不能让景爷失望啊。”
尹婪站在距离门口不到两米的地方,看着里面热络的人流,衣着华丽的女人,看着头顶那琉璃炫彩的吊灯,抿唇一笑,“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就好。”
所谓酒会,其实不过是积累人脉的平台,在场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经验老手,也是商场勇士,在一个行业里呆得久了,都想要尝试新鲜的东西,基于欲望趋势,也就有了一场又一场的所谓名流宴会。显然,这场酒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吸引更多南兴投资人,而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与前景。欲望是无止的,人对往上的追求也是不休的。二楼灯光幽暗,奢美华贵的贵宾厅内,金光流转,琉璃生辉,仿佛是用金子雕刻出来的房间。在这片奢靡豪贵的房间里,三个西装革履,气质拔萃的男人绕桌而坐,幽觅的茶香随着灯光的铺开而溢溢轮转,如雾似烟的茶气携着醉人的芳香,柔软的徘徊在几人的鼻尖,让沉默的气氛变得惬意舒适。华景笙墨兰色的眼眸在幽暗的灯光下深邃如海,他推开手边袅袅生香的茶,望着对面被暗光包围的人,沉声道:“昨晚你告诉我,今夜详谈,我想听你说的那个机会。”
那人听闻华景笙的话,身子往前一倾,暴露在灯光之下,银发灰瞳,高粱粉唇,整个五官深邃而高挺。因为年长,他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十分明显,但是却丝毫不损坏他风雅的气度与出众的神采,以蹩脚的中文说道:“华,你不要着急,这么好的茶,你怎么不尝尝,中国真是一个充满了神秘与奇迹的地方,你看神奇的叶子,反复煮过之后竟然能散发出这样的奇香,你难道就不被它吸引吗?”
说着,他端起了手中的茶杯,轻轻一闻,表情陶醉。“我没兴趣。”
华景笙不喜欢茶,只喜欢酒。对他而言,那种东西只是那些无所事事的人才会享受的,但是酒不同,可以激发每一个人内心的戾气与野性,他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那人也不勉强,浅尝了一口之后,对为他煮茶的曾先生竖起了大拇指,“之前我也喝过茶,但是都抵不过曾先生的手艺,我十分荣幸。”
曾先生听闻他的夸赞,喜上眉梢,却又克制住了,道:“盖诺先生客气了,为您煮茶才是我的荣幸,您喜欢就好。”
被曾先生称为盖诺先生的中年男人见华景笙脸色阴沉,立刻将这个话题打住,言归正传,以英语口述道:“我今晚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
华景笙瞟了一眼曾先生,看着没有戒心的盖诺,回以对方意大利语,“什么事?”
见华景笙用意大利语,盖诺笑容深了些,“华,你的戒备心还是那么重,他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的。”
“我没说我不信他。”
华景笙淡然以对。“好吧。”
盖诺不坚持,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份资料,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进军俄罗斯吗?这就是一个你的机会。”
华景笙抬手接过他手里的文件,打开浏览,半分钟后,他抬头看着盖诺,“现在那边的形式已经那么紧张了吗?”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千方百计的让你来这里告诉你这件事。”
盖诺点头。华景笙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另一层深意,“那东西还在方元淅身上,意大利那边的人还没有得到。倒是方诚死了,让他们起了疑心。”
“那群蠢货!我是要让他们问出下落,但是没想到他们下手重了点,竟然把人弄死了,导致我现在被一群苍蝇盯着,暂时回不了国。”
说到这个,盖诺脸上满是气愤。“的确有些欲盖弥彰。”
“所以今天让你过来除了这件事,就是方元淅,我不管那个野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都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个门!而且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个东西跟我有关,还特意去领事馆询问了我的消息,所以我才特意让曾先生举办了这场酒会。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华景笙听闻他的话,冷酷的勾唇,“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斩草除根。”
听闻他的话,盖诺哈哈一笑,默契合成。上方风云渐变,下方暗流涌动。尹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一边倚窗,一边观望着内场,神色淡然却有着让人不敢亲近的清冷。她目光懒散的看着被人簇拥着谈笑宴宴的巫胜,再看如同花蝴蝶般飞舞在花丛中的赛斐,无奈的摇头。扫视了内廷一周,她没有看到宁欧与方元淅的身影,就连许清雅的身影都不在人群之中,不由觉得奇怪。这时,一位拖着酒盘的侍应生从旁边路过,询问她是否需要换杯,尹婪正要拒绝,对方却环顾四周,低声道:“女士,有人让我带话给您,让你出去顺着房屋左转上阁楼,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对方是谁?”
尹婪戒心起。“是一位先生。”
侍应生说着暗示尹婪接过自己手中的杯子,继续道:“这是那位先生托我给您的东西。”
“好,谢谢。”
尹婪握住杯子,明显感觉有硬物被塞入了自己的掌心。走到角落处,尹婪摊开手,看着手中银光闪闪,削薄如纸的手术刀,翻看了一下似乎是当初从方元淅的手术台带出的东西。之后自己遇见宁欧就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已经不在了,也有可能是他。侍应生说是一位先生给她的,那是方元淅,还是宁欧?让自己上阁楼,又是为了什么?对于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暗示,她半信半疑,斟酌再三,决定不管。无论是当中的谁,她都不该见了,免得麻烦不断。但是当她将手术刀随手放在吧台上的时候,她偶然扫过刀面的目光蓦地一顿,灯光贴着刀身,银亮的刀面因为光线角度的变化浮现了刻纹,像是写着什么字。她心头一凌,拿起刀面仔细一看,认出了上面的字。只有四个字,却字字惊雷。危险,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