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大摇臂上的摄影机镜头对准躺在地上的张东健,自上往下慢慢落下俯拍。就在导演喊“Action!”
的同时,张东健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当镜头落下一半时。 “卡!”
“不对,眼睛不要太死板!”
陈大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现场的执行导演忙拉着翻译跟他沟通。 “Action!”
镜头缓缓落下,睁开眼睛的张东健眼珠骨溜溜观察周围,然后慢慢地坐起来。 “卡!”
“动作太慢!”
再重来。 “卡!”
“还是太慢,要利索!”
“卡!”
“太快了,你要掌握节奏!”
“卡!”
“卡!”
光一个从雪地里爬起来的动作,就连续NG了十多条。关键是张东健每次从地上起来,再躺下去的时候,场工还要上来把他周边翻起的盐推平。这一来一去很花费时间的,而一直傻站在二十多米开外的贺新腿都快站麻了。 不过张东健倒是没有任何不耐之色,每次都老老实实按照导演的要求来。最终到第十六条的时候,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总算是没有听到导演喊停,站在对面的贺新顿时精神一振,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此时大摇臂上摄影机的镜头随着慢慢地落下,镜头开始往上抬,顺着地上的白雪,一身黑袍的贺新赫然出现在镜头中。 执行导演一个手势,鼓风机吹起的同时,安排在摄影棚顶部的机关开始降下雪花,雪花在鼓风机吹出的风中飞舞,也带起了贺新身上那件价值堪比一辆新广本的黑色羽毛大衣。 “卡!”
“小贺,你的站姿不对,腿不要分得太开!”
“对不起,导演!”
贺新忙举手打了声招呼。 其实一开始他的站姿还是蛮标准的,只是先前站的时间长了,加上上午这钢丝吊的,胯间很不适,稍一疏忽,两条腿就不由自主的叉开了。 同时他也朝张东健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无他,这个镜头从上到下,然后水平跟着张东健走过来的脚步一直往前推,是一气呵成的。 贺新这边一NG,张东健还得回到原来的位置躺下,等着场工们过来把脚印旁边的盐都推平了,再从头开始。 “Action!”
“卡!”
“小贺,你的表情不对!”
贺新只得再次跟张东健表达歉意,深呼吸了几口,状态稍稍调整一下,这才跟导演做了个OK的手势。 “重来!”
“Action!”
张东健从雪地里爬起来,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贺新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同时一直在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族人,现在自己终于把他带回了曾经他们雪国人赖以生存的家园,可惜这一片原先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他的神情变得越发的凄苦,嘴唇在微微的颤抖,目光中的痛苦和伤感越来越浓…… “卡!”
贺新顿时愕然,不解地望向导演。 直到执行导演拿着步话机朝张东健跑过去,然后通过翻译告诉他,刚才的脚步不够坚定时,贺新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难免郁闷,刚才他的情绪酝酿的刚刚好,就要准备发挥的时候,就这么冷不丁被打断了。 再高明的演员,这情绪也不会是自来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果然之后又连续NG了几次,问题都是出在贺新的身上。 一遍一遍的NG,然后又一遍一遍的从头开始。 “卡!”
随着陈大导再一次喊停,两人几乎同时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有数,这一条大家都出错了。 不够,陈大导也干脆,摘下耳机,神情很淡然道:“休息二十分钟,调整一下。”
如果不是已经拍了两天了,而且之前剧组的磨合都还行,贺新真的以为陈大导今天就是在拿他们俩磨镜头呢。 如果不是磨镜头的话,他又不由怀疑陈大导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前两天拍的那些镜头,贺新自问好多都要比今天他和张东健两人的表演要拙劣的多,不是都照样过了嘛? 不过他看看陈大导此时一脸的平静,居然还有心情跟旁边的彼得.炮说笑了两句,丝毫没有任何烦躁,也不像是吃错药的样子。 想不明白,心情自然就会郁闷。 贺新看了一眼草草跟自己欠欠身子的张东健,估计这货的心情跟自己也是一样,他也懒得再假客气了,只是朝对方点了点头,便走到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心理建设。 场景中央,场工们正在忙碌着,过了一会儿,贺新睁开眼睛,顺便朝旁边扫了一眼,看到张东健也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大概是同病相怜吧。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张东健特地重重地朝他点了一下头,看着他那坚毅的眼神,贺新差点也跟着中二地来一声:“奥利给!”
重新开拍。 开头一切顺利,张东健一步一步走过来,道:“刚才我看到了我的妈妈和一个小女孩……” 说着,他稍微顿了顿,眼神迷茫道:“她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贺新一脸伤感地看着他,道:“这是雪国!”
说到雪国这两个字时,他的眉头往上挑了一下,眉目间闪过一丝自豪,继而又是一副悲伤且怜悯的样子道:“我只有穿越时间把你带到这儿,才能救活你!”
张东健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水光波动,问道:“雪国?怎么没了?”
“卡!”
两人都没有动,直到过了两秒钟听到陈大导的声音再次传开:“这条过了!”
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 一辆蓝色的商务车在一栋小高层的住宅楼下缓缓地停下,就见司机快速地下车,拉开侧门,小心翼翼地扶着车里的人下来,嘴里还关切道:“新哥,小心点!”
贺新叉开着双腿,步履蹒跚地从车上下来,这才抬头朝司机道:“小王,麻烦了啊!”
“新哥,我还是送你上楼吧。”
“不用,不用,就两步路的事,我还没那么娇气。”
贺新摆摆手笑道。 看到小王依旧站着不动,一副欲言而止的样子,他只得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眨眨眼道:“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别忘了明天还是老时间昂!”
“这个肯定忘不了。那……新哥,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啊!”
小王只得道。 贺新站在原地目送着汽车驶离,这才转身往楼里走去,只是刚一迈腿,就忍不住皱眉,看看下半身那条硬邦邦的牛仔,他很后悔今天为什么偏偏穿了条牛仔裤,擦着胯间绑威亚牛皮带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今天下午的拍摄,除却刚开始那段不停的NG很不顺利之外,中间一段他跟张东健的对话其实蛮顺的,只是到了后面要拍摄他教张东健要跑的跟他一样快的时候,就需要绑着威亚,在空中不断地飞来飞去,不但速度要快,而且pose也要漂亮。 虽说他已经练了一上午且进步明显,但真正实拍的时候,还是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状况,加之今天陈大导的要求又是格外的高,只能一遍一遍的来。 这两胯之间起初是被勒的一阵阵的生疼,到后来基本上是麻木了,最后当勒住胯间的那条牛皮带接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并不拢腿了。 卸妆完妆洗澡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不但勒出了两条深深的血印子,就连旁边一块都肿了,压根就碰不上,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他只能在原地又缓了一会儿,这才一步一步朝电梯口挪去。电梯这时还停在八楼,要是搁平时他早就走楼梯了,但是现在他还是耐心地看着电梯从八楼上升到十一楼,然后再从十一楼一直到负一层的地库,再上到一楼,总算才开门。 到了自家所在的三楼,他一步一步又从电梯里挪出来,走到门口,刚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笑颜。 “咦,不是说明天过来吗?”
他顿时一脸惊喜道。 “广告今天提前拍完了,我就赶紧过来。”
程好笑眯眯道,说着便伸手拉着他进门道:“别傻站着,快进来啊!”
“别……”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女朋友拉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受伤的部位跟硬邦邦的牛仔裤一摩擦,就忍不住“咝——”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连话都说不出来,拼命摆手。 “怎么了,是不是拍戏受伤了?”
程好见状连忙急道。 他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才摆手道:“没,没受伤,就是吊钢丝被勒的。”
“吊个威亚就能勒成这样,不至于吧?”
程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 差点忘了,人家是经常演侠女的,自然经常会吊着钢丝飞来飞去。不过贺新同样有些纳闷,按理说老是这么勒住,肯定会勒出老茧来,怎么她的那个地方依旧是白白嫩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