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到惊蛰,春雷初鸣,细雨纷纷,人间琐事渐多。 过了惊蛰节,耕地不停歇,严辞家里也到了该耕田的日子。 二伯一家今年不耕田,奶奶和二爷爷老人家不想田荒废了,还打算耕田。恰逢周末,严辞和古丽老师请了一天假,回乡下,跟着奶奶干农活。 其实他这小身体,也干不了什么活,只能插插秧,顺道陪陪奶奶。 严辞回乡下,妹妹严六堡也跟着,二伯伯、二伯母、妈妈黄美怡都回去了,帮忙耕田、犁地、插稻苗。 这天上午,阳光还未炙热,严辞和严六堡戴着草帽,穿着长袖长裤,站在田间。 戴草帽是怕太阳晒黑脸,要不是这样保护,乡下姑娘没有白的,好皮肤都是养出来的。 “六堡,说了你不要跟来。”
严辞迎风立着,看着严六堡,心里是不想妹妹来的。 “严辞,你都来了,我也想来。”
严六堡戴着草帽,手压着草帽边缘。 严辞听了,弹了她脸腮一下:“我说的话,你都不听。”
严六堡想躲没躲开,身体歪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偷着笑。看着严辞无奈的表情,她眼中含着光芒,和溪水里的潋滟水光交相辉映。 “放水了。”
这时二伯手持锄头,将稻田两侧的田沟里,砂石拢一拢,挖开一个缺口。 溪水从缺口喷涌,肆意地涌入田地,霎时浇灌淹没了田。 田里有了水,轮到老牛耕地,耕了十几年地的老牛,却纹丝不动,站在田边踟躇,走不动路的样子。 “老伙计,耕田嘞。”
二爷爷咂咂嘴,拉着老牛的纤绳,硬拽着老牛进田地。 到了田里,老牛却忽然前脚弯曲,跪在了地上。 二爷爷愣了,瞧着跪在地上的老牛。 在旁的严辞也愣了下,眼睁睁地看着老牛泪眼朦胧,泪水一点一滴从它的眼眶里冒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牛也会哭的。 严六堡也惊讶,没见过老牛这样。 “怎么了这是?”
黄美怡面带疑惑,走了过来。 二爷爷看着老牛的样子,恍然觉悟,突然不忍心了,摸着陪伴他快二十年的老伙伴。 “牛老了,没力气,耕不动地了。”
二爷爷摇头,轻叹。 一家子不说话了,你看我我看你。 家里的田,都是二爷爷的这头老牛耕的。 “老牛没力气了吗?”
奶奶问道。 “十六年了,也差不多。”
二爷爷说。 牛老了,该送去宰杀,可是想着这些年陪伴,也无法下得了手。 牛,是很老实的动物,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乖乖干活,即便挨鞭子,也是不言不语。 当然,二爷爷家的老牛,没挨过鞭子,还可以经常到溪边洗澡,是他家的一员,村里人笑话“真是把牛当儿养”。 在地里,众生平等,其实人和牛没区别,都是从大地讨一口饭吃,老牛并非畜生,是二爷爷的伙伴。 此刻老牛眼里传来的泪,像是瓷器一般,跌落到地上,支离破碎,在劝告着停止农耕。 “这或许是命……” 奶奶眼睛不眨,如蚊蚋一般呢喃,她本想耕田,却好被冥冥之中的命运给拉住了。 到后来,严辞根本记不得此刻奶奶和二爷爷的表情了。 只记得中午太阳很大。 然后,没有再耕地,稻田旁芦苇茂盛,一家人坐在田埂上,静静地看着晚霞靠在西山上。 似乎宣告着他们家农耕的时代结束了。 …… 没过几天,老牛就过世了。二爷爷将老牛葬在老屋子后山。 老屋子里,黄美怡劝说着奶奶: “妈,你还是来县城,和我们一块住。要真不想来县城,就在家里养养鸡种种菜,水稻就不要种了。”
严辞一家走了,二伯母一家也搬走了,老屋子就奶奶一人住,摔了都不知道,所以黄美怡是有些担心的。 奶奶摇头:“老屋子不能没住人。”
古话说得好,屋要人寸。 老屋子,两三年不住人,就容易坏掉,甚至倒塌,但有人住,就有人气,除非遇见天灾,再破败也能屹立不倒。这并非迷信。 “妈,你还是来城里吧,我们好照顾。”
黄美怡再次劝说。 “是的,奶奶。”
严辞附和说。 旁边的严六堡沉默不说话,握着奶奶手。 “奶奶还年轻,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人照顾。”
奶奶看着孙子孙女,露出了笑容。 严辞知道,奶奶留下来,是想守着这个屋子,守着她的记忆,守着她的所有。 奶奶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 现在没办法,大伯家还在乡下,只能让大伯母多来看看,虽然有点距离,但可以勤看一二。 …… 日子好像种子,悄无声地从地里冒出,展开叶子,一片片随风摇曳。 严辞买了自行车,偶尔会回乡下看奶奶,其他时间都是在县城,度过似水的流年。 再度去音乐培训机构练琴,严辞还遇见了林初萝的父亲。 “叔叔好。”
严辞见到林京平,淡定打了个招呼。 “呃,你好。”
林京平看到严辞愣了下,不理解严辞为什么在这,直到古丽佳汗说严辞来学音乐,才恍然。 严辞和林京平打招呼后,就去琴房练琴。 其实家里电子琴也能练亲,但音准手感都不如真正的钢琴,有时间的话,严辞还是想来这里的琴房练琴。 说来也怪,琴房里,林初萝看到严辞来了,立刻端正坐姿,认真弹琴。 看着这一幕,古丽佳汗开玩笑地说:“老公,你看两个小孩子相处得多好,长大后能在一起就绝配了。”
林京平一脸无语地摇头:“小孩子懂什么。”
…… 钢琴课学的差不多,剩下的周末不用天天来培训机构,有更多时间玩,严辞想着是不是要邀请林初萝去他家,最后还是决定邀请一下。 “对不起,我不去男孩子家玩。”
林初萝听了,却轻轻地摇着头。 严辞笑着说:“不只是我,我妹妹也想你去。”
严六堡看了严辞一眼,然后朝着林初萝笑着说:“对呀,初萝,我也希望你来玩。”
“那……好吧。”
林初萝想了想,忽然轻笑答应,眸子泛起清澈的光彩。 “那说好了。”
严六堡笑着说。 虽然她能够看出严辞对林初萝好,但她对林初萝没有多少恶感。 原因是可能是林初萝知道和严辞保持着距离,给了她错觉,而乐秋恬不一样,会动手动脚,随时都要挽着严辞的胳膊,举止过于亲昵。 第二天,林初萝去严辞家,立刻撞见了来严辞家里玩的乐秋恬。 “这位是乐秋恬,只是我邻居。”
严辞和林初萝解释。 林初萝有些惊讶,在严辞说明下,才知道乐秋恬是邻居。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感觉严辞的话,明显有一分和她解释的意思。林初萝面色有些古怪,感觉怪怪的,朝着乐秋恬说:“秋恬,很高兴认识你。”
“秋恬,林初萝现在是我的同班。”
严辞又和乐秋恬说道。 乐秋恬憋着嘴说:“什么嘛,为什么到我这里换了说法,严辞你该说,林初萝只是你的同班才对!”
她回到县城上学,却不在实验小学,没有严辞在身边,动力有限,这段日子作业都是抄的,应付了事。 可是再度看到林初萝,忽然产生了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