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显寂静的教室里,在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的亮堂中,严辞看见隔壁桌绑着双马尾的林初萝,端坐着,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脸颊微微烧红,想要避开严辞的目光。 “她在干嘛?”
严辞起初有些莫名所以,但很快又暗暗摇头,不再注意她。 这倒是让严辞想起久远的回忆——高中时他和郭雨舟在学校篮球场打篮球,林初萝偶尔会坐在篮球场的看台,也不知是为了看谁而来。 刚开始,他试着转过视线,想要了解林初萝在看谁,可总是捕捉不到少女的视线所注视之人,不明白她是看球,或者是看人,抑或是单纯看风景。 有一次,他累得气喘吁吁,因为心不在焉,最后要上篮的时候,竟然滑倒在篮框底下。 这丢人的一刻,发生在暗恋之人面前,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着周围同学的笑声,感觉女孩也一样在嘲笑他,女孩的目光像是火,灼烧着他内心的秘密森林。 此后他再也没有去打篮球。 他和郭雨舟说:“高中学业繁重,此后我要专心学习,和篮球告别了。”
可后来他又忍不住追问:“林初萝在篮球场有和谁说过话吗?”
郭雨舟却说,自他没来打篮球后,林初萝也没再来看球,导致他又胡思乱想了一段时间。 这一世,严辞他不想这样小心翼翼,只因女孩的一个眼神,就陷入兵荒马乱。 严辞觉得现在就很平静,不再因为女孩眼神就不自在,内心井然有序,面对女孩的攻城猎地,可以好好排兵布阵,甚至上演一出空城计。 这就是老男人——呸,成长吧。 …… 没有什么地方,比教室更适合偷看。 此刻林初萝察觉严辞没在注意她,又轻轻转过脑袋,偷偷看着严辞和严六堡,眼睛亮亮的,带微甜,清新得像是山间流淌的小溪。 严辞的形象和其他小学生大不相同,吸引了她的注意。 严辞到哪里,都很惹人注目,好像带着轻柔的香,让人想靠近,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这种香,是叫作教养。 而当有严辞和严六堡什么特别的动作,特别是要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又吓得转过脸去。 因为严辞注意到她一次,她越发谨慎。 她小心翼翼,默不作声,除了严辞发现之外,其他人还真没注意到她这视线的变化。 是这样的,她一直带着好奇看着世界。 这种习惯,一直等到她初中才改变过来,因为少女的羞涩和矜持,因为渐渐懂得教养,她不再敢目不转睛地看着别人。 …… 在这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到了下午班会课上,范仙美老师站在讲台上,忽然拍了拍手,笑着说道: “我宣布一个好消息,每个新年开始,我们学校都要举办合唱比赛,全班学生全员参与。今年的合唱比赛也要开始了!”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一片欢呼,叽叽喳喳地闹起。 “是唱歌吗?”
“比赛比赛比赛!”
比赛的消息,激发了学生们的兴奋,一扫刚才死气沉沉的状态。班里学生课上最热闹的时候,除了老师宣布成绩时的起哄,就是学校有活动的时候。 “安静,先听老师说!”
范仙美无奈,敲了下桌子,才让欢愉的学生安静下来。 对于合唱比赛,严辞稍感意外,在乡下的金溪小学可没有这个活动,仔细一想,乡下小孩可以和山野为伴,城里小孩也有自己的娱乐。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有各自的精彩。 严辞感觉这样挺好的,高中音乐课全部改为了体育课,想唱歌都没机会。 讲台上,范仙美继续说: “这次比赛,需要一个有指挥,还是由我们班的文艺之星初萝来吧。”
对此,学生们早有预料,没有异议。 毕竟,班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像是林初萝这样,拿过歌唱和钢琴比赛的奖项。 范仙美脸上笑得明媚: “这次比赛时间,是按照年段来,我们年级在下个月初三,今年比较特殊,不用唱少年先锋队队歌,可以自选歌曲,大家想一下要唱什么歌,等下我们一起票选一下,票数最高的歌曲,我们就唱好吧?”
同学们立刻七嘴八舌,每一秒钟,都有十几张嘴巴在说话。 “《外婆的澎湖湾》。”
“老师,《童年》。”
“老师,唱《两只老虎》!”
——当有同学这么说,引来一阵爆笑声。 每次歌唱比赛,都一如既往的闹腾。 范仙美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笑闹,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班级里学生眼睛里跳动的光芒,使得她发不起火。 这就是童真,快乐发自内心,不加掩饰。 正思索要唱什么歌曲,范仙美忽然看到新来的两个学生——严辞和严六堡。 严辞就不用说了,学校老师没几个人不知道他鼎鼎大名,那个和严辞结伴而来的女孩也漂亮,是严辞的妹妹,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永远在认真听课,作业字迹端正得挑不出毛病。 此刻范仙美看严六堡懵懂的样子,感觉很有趣,便想要逗逗严六堡,忽然清了下嗓子,大声说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今年我们班来了两个新同学,干脆让我们的新同学来选一首歌曲,如果大家都喜欢的话,我们就唱,怎么样?”
“好——” 同学们拍手叫好,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范仙美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严六堡,说道:“六堡,你来说下,你想唱什么歌?”
严六堡闻言,稍显局促地站起身,在大家的注视下,精致的脸蛋浮现梨涡,她默想了片刻,最后说道:“老师,我想唱《稻香》。”
严辞瞬间怔愣下,吃惊地看着严六堡。 他不料,妹妹会说出《稻香》,其实之前在乡下时,经常和妹妹唱这些歌,她喜欢稻香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她这样说出来,以后周董得活在阴影里了。 严辞心底默默说了声抱歉:“周先生你这么有才,就多出几首歌吧。”
“稻香?”
范仙美愣了一下,笑着说,“老师没听过,有其他人听过吗?”
同学们纷纷茫然地摇头。 范仙美见状,觉得大家都没听过,传唱度不高,应该是冷门歌曲,已经不抱选用的打算。 不过她看严六堡兀自在那咬着唇角,便笑着说:“那六堡,你给大家唱一段,我们听听好不好听。”
严六堡看了眼严辞,说道:“老师,我唱的不好听,严辞唱的好听,让严辞唱。”
说完,她目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严辞,想起严辞在乡下弹吉他,好多小孩过来围观,为之惊叹不已,此刻她也希望,严辞的厉害被班里的同学知道。 大家的视线又落在了严辞身上。 从头到尾,严辞就没有发声,此刻莫名被关注了,就有点无奈,他还在想妹妹唱歌,他可以听一下。 事实上妹妹唱得也挺好,清脆的萝莉音,哪怕不在调子上,也十分动听,严辞瞧了眼妹妹,觉得可能是她害羞。 最后,严辞站起身,轻轻出了口气, “那献丑了。”
然后清唱起来。 教室霎时沉寂,谁都没有说话,歌词是听不太清晰,因为比较现在流行的合唱曲目,稻香还是节奏偏快的。 但或许是这种轻快,才好听,才有稻香的味道。 此刻,唯有严辞的歌声在飘。 此情此景,林初萝是看愣了,微张嘴巴,看着严辞迎着风,张口唱着,唱得满堂的震惊。 几次萍水相逢,最后都是成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