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林海平还没开始说话,严辞就把上次借的书递给林海平,然后指着书架上的书,笑眯眯说: “老师,你的书能不能再借我几本,这几本书我都看完了。”
林海平一时语塞,看着严辞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懵了一会儿,然后没好气地说: “合着你来老师办公室进货来了?你以为老师叫你来是让你来借书的吗?”
严辞双手合十,语气满是感激地说:“谢谢老师,老师您的这些书对我帮助真的很大。”
林海平都不知怎么批评,没想到严辞脸皮如此厚,头都大了一圈。 上学期,严辞虽然调皮捣蛋,时常惹事,但至少还怕他来着。 这学期却丝毫不怕他,面对他语气不卑不亢,行为表现得尊重又不拘谨。 而且语文水平进步巨大,连杂志、郁达夫小说都能看懂。 林海平板着脸说:“严辞,不要以为你多认了几个字,就可以不听课。”
“林老师,我也没课本呀。”
严辞耍起了无赖。 林海平被气笑了:“没课本,就是你上课看课外书的借口吗?不是你的书,也不怕老师没收,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吧?”
说完,林海平有些无奈,拿了语文课本和数学课本,放在严辞手上。 “严辞,这几本课本给你,上课好好听。”
林海平眼中有笑意。 严辞摇头说:“老师,这些课本对我没什么用。”
林海平又顿住了,看着拒绝好意的严辞。 这个世界很奇怪,不需要帮助的人,总是祈求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往往想着自力更生。 “严辞,学习哪能不需要课本。”
林海平严肃道。 “老师,我都自学过了,这些课文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
然后严辞把语文课本中这学期还未开始学习的古诗《山行》背诵并解释了一遍。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首三年级学的《山行》,后来因为“停车坐爱”成了他初中常听到的一句调侃,过于熟悉,都不需思考,就脱口而出。 林海平惊了一下,随即看着严辞,默然不语。 “老师,要不你再考考我?拿试卷考我也行,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课本上的知识我都会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学了吧。”
严辞又说道。 “这些你都是一个暑假学的?”
“是的,老师,数学我也自学完了,不需要学了,你不信的话,都可以拿试卷考我。”
林海平给整不会了,无法说此刻的心情。 这所乡下小学里居然有天才?是不是要跳级?在乡下小学总觉得是耽误孩子天赋。 林海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课本你拿去吧,听不听课随你,考试考好就行。”
严辞摇头说:“老师,我没交课本费呢。”
“老师帮你交了,课本拿去。”
“林老师,我真不需要,课本费是自愿,我不交就是不要。”
“拿着,不拿以后不要找我借书了。”
林海平不由分说,表情严肃。 严辞无奈,只能接受。 林海平望着严辞,总感觉和严辞对话,不像是和孩子,可能是因为严辞说话语气和表情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严辞又想起什么,说道:“老师,还有一件事,我能不能换个位置。”
林海平说:“为什么想换位置?”
严辞一脸认真:“林老师,程秀微身上味道太大了,我的嗅觉敏感,难以忍受。”
林海平皱起眉头:“有那么夸张吗?”
严辞说:“林老师,我不骗你,每当穿堂而过的风,从我同桌那吹来,我都快无法呼吸,差点昏厥。”
林海平呛了一口,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乐秋恬敲了下办公室的门,她胆子大得很,没等林海平说话,就径直走进来。 乐秋恬瞥了眼严辞,目光转向林海平:“老师,我想换个座位。”
林海平惊诧:“你也要换位置?”
严辞听了,心想果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一个月没洗澡的味道,谁都受不了。 乐秋恬气鼓鼓地说:“林老师,程秀微身上太臭了,我坐在他前面一桌,差点吐了,真受不了啦。”
“有那么夸张?”
“林老师,你和程秀微坐一个钟头,能坚持下去,我就算你厉害。”
乐秋恬从程秀微身上,闻到了乡下野人的味道。 两个学生都这么说,林海平彻底没有话说,摆了摆手:“行吧,这件事老师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乐秋恬爽朗地笑道:“谢谢林老师。”
严辞也点头:“好的,谢谢林老师。”
走出办公室,乐秋恬和严辞到了走廊,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瞬间凝固了下。 离得很近,严辞转头,就看到了乐秋恬的杏眼仿若有光,藏有炽热的火焰,这张脸很白,瞎了眼的好看。 乐秋恬双手抱胸,斜睨了严辞几眼,说道:“严辞,我还以为你鼻子出问题了,原来你也感觉程秀微臭啊。”
严辞语气慵懒地说道:“我鼻子没问题,是你鼻子不太好,一开始还说是我的味道。”
乐秋恬再度重申:“笨蛋,我之前就只是问你,是不是你的臭味,没说一定是你的。臭味是从我身后传来,不是你的臭味,就是程秀微的,我有错吗?”
严辞想了想:“好吧,你没错。”
乐秋恬轻哼了一声,见严辞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就用手指戳了下严辞的肋骨:“严辞,你来当我小弟吧?”
严辞心中无语,瞥了她一眼,“什么小弟,你要上山当土匪头子吗?”
乐秋恬眼睛亮晶晶,轻笑地说,“对啊,我就是凤凰山大王,我最近观察了下,整个班级就你机灵,以后你就当我狗头军师吧,上次你冒犯我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狗头军师?”
严辞更加无语,这没礼貌的小丫头从哪学来的词?狗头军师,说的是专门出坏主意的人,他才不坏。 再看了眼乐秋恬,天使面孔,却是个小魔女,当真人不可貌相。 乐秋恬眉头挑了挑:“严辞,你这次还要拒绝我?”
严辞翻了下白眼:“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你?”
乐秋恬气得想咬严辞:“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得喊我老大,我都收了好几个小弟了。”
如果小丫头动手,严辞有一万种方法,让小丫头好看,可乐秋恬并没有动手。 严辞轻叹,语重心长地说:“乐秋恬,你年纪尚小,对法律一窍不通,对道德缺乏敬畏,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恃强凌弱的理由,我劝你不要再拉帮结伙,跟我好好读书,改过自新,取得父亲谅解,千万不要一错再错,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乐秋恬听到严辞咬文嚼字,头大无比,眨着眼睛:“你叽里呱啦在说什么呢?”
严辞挪了挪手:“你连我的话都听不懂,怎么当老大?”
乐秋恬顿时怒不可遏,严辞轻蔑的语气似乎是在怀疑她的智商,这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臭严辞,你怎么知道我听不懂,我就随口问问,你找打是不是?”
乐秋恬双手插叉着腰。 严辞却不怕:“你要动手吗?来吧,老师办公室就在身后,我一叫,老师就听到了。”
小学生还是怕老师的,校园霸凌比较好解决,初中就不一样了,老师也不好使。 现在吓吓乐秋恬还是绰绰有余。 严辞只要塑造“我不好惹”的形象,现阶段就没人敢欺负他,说实在这样和小孩子斗嘴,也挺无聊的。 “乐秋恬,你不动手,我可走了,千万别跟着我。”
严辞转身就走。 乐秋恬跟上他,没好气地说:“严辞,你还要不要脸啊,什么事就叫老师。”
“我不要。”
严辞兴致缺缺地说。 “行,严辞,你牛逼,你厉害,我懒得理你。”
乐秋恬瞪着严辞,气得胸口起伏,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最后转身就走。 搁以前,谁敢和她这么说话,她早就动手揍人。 也就现在,有了顾虑,怕爸爸对她发火。现在的小学生被欺负了,很少会告诉老师和家长,江湖事江湖了,偏偏严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天天拿着老师威胁她,快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