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祭酒，夜已深了，祭酒还不休息吗？”
许都城内，因为偶然小疾而留守的郭嘉，此刻正与刚刚从前线回来的曹昂相对而坐。
本来，按照曹操的打算，这一次攻打邺城，无论如何也是要带着郭嘉一起的。可谁让郭嘉染病，不能舟车劳顿呢？无奈，曹操也只好拉上从凉州调回来的贾诩，与新近招募的司马懿共同出兵了。
而郭嘉休养了许久，此刻病势也已经渐渐痊愈，只不过最近却染上了一个毛病，那就是每日都要在政务厅内待到很晚。
刚刚回到许都的曹昂，听说了这件事后，连家都没回，便先赶去见了郭嘉。
荀彧的死，不仅让许都内部的许多事务陷入了停滞，更让曹操心中的支柱断了一根。
做为长子，曹昂非常清楚，荀彧与郭嘉，对于曹操来说绝不是其他谋士可比，如今荀彧已死，倘若郭嘉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曹操很可能会变得十分可怕且陌生。
“大公子不必担心，嘉不过一时之恙，如今已然彻底痊愈了。”
郭嘉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朝着曹昂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便收拢了神色，认真的对曹昂说道。
“嘉最近翻查之前的情报，发现这半年来，刘备的一系列动作都透露着一股怪异。或许是嘉杞人忧天吧，但不看明白，嘉始终难以放心。”
“怪异？祭酒看出了什么？”
“汉中之战，妙才不仅大败，本人也亡于黄忠之手。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陈谦，一定会派少量精兵锁住刘璋，而后大军压境，全据汉中，威逼凉州。”
提起夏侯渊的战死，曹昂不由得露出一抹悲伤。随后才收回心神，琢磨起了郭嘉的话。
“祭酒所言不错，刘璋不过区区鼠辈，父亲才是他们真正的敌手。这一点，想必陈谦不会不知道。可他却仅仅只是拿下了阳平关，连南郑都不曾派兵攻打，本人也只是带兵与刘璋对峙，此事确实怪异。”
以当时的局势来看，如果按照郭嘉的方式执行，不仅能全据汉中，将曹兵隔绝于外，甚至还能间接的拖延曹操对邺城进攻的脚步。这样的好事，要说陈谦没看出来，郭嘉是不信的。
尤其是，刘备本人都已经来到益州了，难不成，他真是为了对付刘璋而来的吗？扯淡，郭嘉敢保证，他们分明就是奔着进攻凉州，直取长安的打算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曹操在打完邺城之后，势必要亲自提领大军，前往凉州堵住刘备。这种情况下，不赶紧把张郃赶出汉中，等刀子呢？
“那…有没有可能，是刘备故作疑兵，想将父亲的大军拖在汉中，而其主力却并不在此地？”
曹昂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不过郭嘉却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刘备帐下虽然人才济济，但真正能统领大军者，除其本人以外，也就只有陈谦与关羽二人。
此刻刘备与陈谦皆在益州，关羽虽在荆州，然子孝、子廉在边界同样布下了重兵防护，兖州的仲德也随时可以支援。若其主力部队真的由关羽统率，对我等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益州除了刘备与陈谦，还有张飞、黄忠等一众大将陪同。因此郭嘉敢断定，此地定是对方主力所在。
“而今情报太少，我能想到的，无非也就是对方在主力大战的同时，派少量骑兵奇袭我军重镇。”
曹昂闻言，立刻便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祭酒是指…许都？”
“可能性极大，此外，豫州谯县等地也不能排除。至于青州、兖州两地，虽不能保证绝不会有敌军，但终归收益不高，因此对方不太可能奇袭这两处。”
所谓奇袭，就是以最少得兵马，最快的速度，拿下对手最重要的某一处城镇。许都有天子和百官，谯县乃是曹操的老家，这两个地方只要拿下，刘备这一场战争就不算亏。
“此等奇袭之事，对于统兵将领的要求极高。但很不幸，刘备手下，并不缺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即使机智如郭嘉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对面高手太多，张辽、甘宁，又都是此中好手，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甘宁随陈谦一同入蜀，暂时可以排除，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张辽如今行踪未知，需要重点关注。其他人么…”
曹昂在一旁听着郭嘉的自言自语，知道对方此刻想的，可是关乎天下的大事。下意识的便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郭嘉在脑海中将刘备麾下的将领一一拿出来过了一遍，又照着情报对比他们眼下所在的位置，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某一刻，当郭嘉突然想到了当初与陈谦一战，自己大败时，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了一个人名——赵云。
那是曹刘正式交手的第一战，也是目前唯一一战，那一次，赵云亲率数百骑兵，直接凿穿了曹操数万人的军阵。单以表现而论，犹在关张等人之上。
只是后来，随着张辽、甘宁和关羽等人先后立下大功，赵云却迟迟不曾出手，这个名字也就慢慢从曹营众人的心中淡去了。
现在骤然想起，郭嘉才惊觉，这赵云不就是一个完美的奇袭之人吗？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他还能统领骑兵。
想到这一点，郭嘉只觉眼前一亮，快速翻起了之前的情报。他隐隐记得，在刘备全据扬州之后，赵云好像是被陈谦安排到了……
“豫州，西华县。”
郭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尤其是当他看到和赵云一起的，还有在江东之战中立下大功的庞统时，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孤身赴扬州，说动山越对孙策用兵，生生为陈谦灭孙策创下了战机的狠人。这样的人，再加上赵云和一支精锐骑兵，他们想做什么，还需要多问吗？
“祭酒，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郭嘉正欲回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祭酒，汉中急报，陈谦领大军与黄忠合兵一路，包围南郑。张郃将军已经坚守十日，此刻正血战待援！”
曹昂闻言，神色立时一紧，将视线转向了郭嘉。不料郭嘉非但没有半点紧张之色，反而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呵呵，大军压境，有黄汉升之勇，陈谦之智，再加上投石机之威，居然足足十天都拿不下一个南郑？陈谦啊陈谦，你这事儿做的，也未免太过刻意了些。”
曹昂有些疑惑，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张飞、黄忠等人同样不解。
“军师，张郃小儿不过区区万余兵马，南郑也不算什么坚城，我等为何不一鼓作气将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