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恐惧的乌云笼罩在原本繁华热闹的京城上方,随处可见神色惶惶的人。 林啸说起当前局面,神色凝重:“人心慌成这样,恐怕等不到齐军打过来,咱们内部就先崩溃了。”
“这样下去不行。”
陆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我去安排一下,至少要扭转人们认定大魏要完的看法。 “陆兄打算怎么做?”
“还记得前不久沸沸扬扬的传言吧,百姓认定皇上为了长生残害豆蔻少女。”
林啸点点头。 陆玄嘴角噙着冷笑:“虽然这是事实,可让百姓知晓帝王暴行必然会动摇社稷,容易被北齐有机可趁。如今看来,这传言倒是好事了。”
谁想到皇上被雷劈了呢。 一国之君死得这么不体面,正常来说定会造成人心惶惶,认为大魏气数已尽。 可这是个暴君。 只要稍加引导舆论,反而可以看成上天不忍大魏被昏君毁掉才劈死了狗皇帝,好让仁厚宽容的太子继位,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京城局势紧张,酒肆茶楼却挤满了人,人们惊惧不安之下就喜欢往这些传播消息的场所跑。 “话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滚滚惊雷就落到了祈雨坛上……”说书人唾沫四溅,神情生动,仿佛祈雨那日就在现场,讲到最后掩面叹息,“这是国运断了啊——” 这些放在平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却到处都有人议论。 齐军都要打到京城了,官老爷们自保还来不及,谁有闲心管百姓议论呢。 拍桌声响起,传来一声冷斥:“胡说!”
茶馆里的人都看过去。 拍桌子的是个相貌寻常的年轻人,因为愤怒挑着眉毛,显出几分凶相:“谁说国运断了,老天明明是在帮大魏!”
人们听了这话,纷纷摇头。 “要是老天帮大魏,能把皇帝劈死?”
“齐人都打上门来了,雪上加霜呐!”
年轻人冷哼一声:“你们莫非忘了那些失踪少女了?”
人们自然没忘。 “太子当了新君肯定比以前好,这不是老天帮大魏是什么?”
咦,这话有道理啊。 很快酒肆茶馆再有哭喊大魏要完的人,就有人拿这番话来反驳,整个风向为之一变。 既然上天在帮大魏,那作为大魏人可不能自暴自弃,要打起精神抵御齐军。 永平长公主在城墙上见了陆玄。 城墙上风有些大,吹得永平长公主身后猩红披风簌簌抖动。 齐军与叛军联合向京城逼近的消息传来后,永平长公主每日都会登上城楼巡视。 陆玄跟着永平长公主沿着长长的城墙往前走,忽听永平长公主问:“京城新起的传闻,是不是你派人传开的?”
陆玄沉默一瞬,点头承认。 永平长公主冷肃的面色缓了缓,轻声道:“做得不错。”
她说完默默往前走,心中并不好受。 尽管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动荡不安,都是不争气的弟弟惹出来的,可他毕竟是她的胞弟。 小时候,他们一起读书玩耍,若是不听她这个姐姐的话,她抡起拳头就揍。 长大了,她为他打江山,守江山。辛苦过、失望过、痛心过、恼火过,甚至下了决心扶持太子继位,不让他再祸害江山百姓。 可他死了,她还是会伤心的。 当然,难过的心情并不会影响她的态度。 人心散了,大魏就真的亡了,陆玄此举再机智不过。 “殿下——” 永平长公主伸手一指广阔城外:“鲁大成统帅的三大营便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他们不敌齐军,齐军就会兵临城下,到那时就要靠城中力量来抵抗。陆玄,你们年轻人要背起这个重担了。”
“玄义不容辞。”
永平长公主忽然转了话题:“不担心冯橙吗?”
陆玄怔了一下,冷硬的表情有了柔软:“太华山那边,比京城安全。”
皇帝横死在外,装殓就要经过繁杂步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启程回京。这种时期,冯橙留在那边要比在京城安全得多。 “不担心再见不了面?”
仿佛有针在心头扎了一下,少年面上却一派平静:“若是生死之别,不见也罢。”
他是陆家人,会与京城同生死,但他希望冯橙好好活着。 永平长公主轻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本宫进宫一趟。”
远在太华山的太子,近在京城的小皇孙,是大魏的双重保障,不容有失。 齐军长驱直入,很快就逼近了京城。 屋漏偏逢连夜雨,鲁大都督率领将士与齐军交手时,被朱将军在背后砍掉了首级。 血柱从鲁大都督的腔子中窜出来,撒了漫天血雨。 将士们一时都愣了。 朱将军提着鲁大都督的脑袋,带领朱家亲兵,边冲边杀,与齐军会和到一起。 朱家将临阵投敌,三大营群龙无首,登时连连溃败,伤亡惨重。 本以为的拉锯战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变成了齐军大占上风,守城之战比预料来得还要快。 攻城的号角响起,无数齐兵举着长刀长矛,表情狰狞冲向城门。 历经漫长岁月的城墙因为溅上鲜血,变得越发斑驳。 一道道羽箭从城墙上射出,被射中的齐兵倒下一片。 攻城从来都是不容易的,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 齐兵对此早有预料,一批倒下了,又冲上来一批。 直到倒下的尸体黑压压一片,那些奔向城墙的齐兵脚步才稍有迟缓。 “都给我冲,等攻占了大魏京城,有享不尽的富贵和美人儿!”
随着一个将领高声喊,齐兵的脚步又快了起来。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直接钉入喊话将领的口中。 他的惨叫只发出一半,就从战马上直直栽了下来。 周围的齐兵顾不得攻城,忙去扶他。 另一名将领绷着脸大喊:“攻城,不许停!”
又是一道利箭迅疾飞来,箭头没入他口腔。 短短时间,齐军折损两名将领,攻城的气势顿时颓了。 收兵的号角响了起来。 很快齐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尸体。 立在城墙上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收起了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