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惑地看着会议室内部——里面装修得古典而奢华，跟现在的她，也有些格格不入。凌莫南带着她走进去，“要坐哪里？”
那么多位置，他任凭她挑选。夏优优目光逡巡了一圈，忽生淘气，“我坐那里！”
Tony在两个人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夏优优指的可是主位，凌莫南的位置！他想说不可以，可凌莫南已经用眼神制止了他。侧脸，对夏优优宠溺一笑，“若是你想，我以后便可以主内，你主外……”夏优优耳根一红，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我负责美貌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好不好？”
凌莫南长腿轻迈，走到她面前，“这个位置，给你坐。”
夏优优：“……”她咬唇，伸手推了推他，“你要开会吗？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找梦？！这里怎么会有梦？她对做生意完全没有半分兴趣。“你选位置坐好，会议就开始。时间不多了，除非……”他绕过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修长的手往桌面上一放，威赫立现。他想一个年轻的国王一样，自信而傲然。“除非什么？”
夏优优问。“除非你想坐我大腿上？我也没意见，”他笑道，“或者，我坐你大腿上？”
她失笑，“你不怕别人说你这凌大总裁当得太昏庸？！”
那真是那样开会，还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我愿意……”他薄唇轻启，眸中带着一抹缱绻。那缱绻如蛛网，似要将她困得无处可逃……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共享繁华，那么我愿意一世清明。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纵情人生，那么我愿意一世昏庸。只要有你在，醒了也是醉了，醉了，亦是醒着。所以，梦里梦外，半醉半醒地过一生，又何妨？我愿意……夏优优的心跳被这三个字击得陡然漏了一拍。她不自然地别开眼眸，看到会议室中的一扇小门，“我去那门后吧。”
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决定把自己藏匿得好一点，不给彼此添麻烦。凌莫南原本还想抗议，可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那上面有一抹嫣红似裹了糖霜的樱桃一样。他的心忽地，就软了。“嗯，你过去吧，我让Tony给你搬一张凳子过去。”
罢了，由得她。再多的都宠了，还介意宠得更多一点么？！Tony赶紧把凳子给夏优优布置好，把小房间的门虚掩着，然后又递上一叠资料，“夏小姐，一会儿开会的时候您用得上的。”
所有的董事都开始入场，夏优优隔着门板上的单面玻璃观察着他们。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们个个都是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有国内的人，还有国外的投资者。他们身边都跟着非常专业的同声传译。夏优优翻开手中的资料——一张一张过去，都是那些翻译的履历，耀眼得像。他们所有人都做过重要的经济会议和政要会议翻译，履历都可谓是镀金的。夏优优终于明白，他要带她来寻的梦——他知道她的特长，也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心里最最渴望成为什么样子的人。他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前路……这个人……这个人！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怎么能……对她如此如此地好？！好到她真的，真的不舍得离开了……凌莫南宣布会议开始，紧张的程序不允许他多朝夏优优那边看一眼。可是，有她在，他觉得原本繁冗的会议竟也没那么难熬了。或许她说得对，他真的是昏庸的……念及此，唇瓣忍不住微微地上扬。“凌总？！”
旁边一名高管轻声提醒，“开始做财务报告了。”
凌莫南拉回自己的思绪，开始专心听着，并且时不时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那些翻译们开始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一切有序而严肃。职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夏优优扣住资料的手也忍不住微微抓紧了。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追求已久的独、立。而那些翻译在举手投足之间所流露出来的自信和专业，更是让她向往，羡慕……这，的的确确是她的梦。他给了她一个找梦的机会，并且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夏小姐，”Tony从旁边递来另外一份文件给她，“凌先生说，A市所有大学的所有语种专业，您都可以选。一切都不必担心。”
夏优优一怔。Tony已经退了出去，“夏小姐，我先去外面等你们。”
财务报表的最后结果属于公司机密，他也是不能听的。夏优优不知道，只以为他有事要忙，于是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
Tony打开另外一边的门，悄然退出了会议室。夏优优再度抬眸，看向会议室中间的凌莫南——他已经起身，双臂虚虚撑在面前的会议桌上，从容不迫地开始指点属于他的江山，他的王国。夏优优牢牢地盯着他，一瞬不转，连眨一下眼睑的时间，她都觉得是浪费的。过了许久，直到门外掌声雷动，她才回过神来。手背上冰凉一片，她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已落泪了。眼泪如煮沸的水一样一颗一颗顺着她的脸颊大滴而下，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门外的人有任何机会听到自己的抽泣声。那些眼泪顺着手中的纸张晕染开来，在纸面上沟壑纵横地布满，一如她此刻已经被眼泪腐蚀了的心一样，疼着……外面的会议，也终于结束。她起身，几乎是狼狈的，用尽了所有力气，落荒而逃。从旁边的侧门出去，没有人见到她。她那纤瘦的身影闪进电梯里面，连影子都萧索而飘摇，像是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之中一样……夏优优靠在电梯壁上，任凭心痛如鞭，不甘地鞭挞着她的心脏……她的梦刚刚找到，可，却又只能如水晶球一样，被摔碎……会议完毕，凌莫南打开小房间的门，只看到了凳子上那份被遗落的文件……夏优优一刻不停地从凌氏出来，走到街边拐角处，站在巨大的邮筒前面。墨绿色的邮筒张着大大的嘴巴，像是要吞噬一切。她咬了咬唇，抬手，将手中的文件袋一点一点地塞进邮筒里。“寄的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记声音，吓得她一抖。手中的文件还没来得及塞进去，反而啪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你，你怎么来了？”
她转头看向凌莫南。心虚，不敢看他。“怎么不等我？！”
他应着。垂眸，扫了一眼地面上的文件袋，他弯腰想帮她捡起来。却在看到上面地址的时候，整个人一顿。“S省的大学？为什么不是A市大学？！”
他咬牙开口，声音凉了好多。夏优优连忙把那份文件捡起来，扣在手中，捏得死紧。凌莫南眸色凉凉地盯着她手中的文件，想起刘莹莹在医院底下车库说的那句——她已经答应了夏成远去S省。结果，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呼吸，微微加深，他强迫自己先忽略掉心口的钝痛，神色阴沉地开口，“你申请了S省的大学？是你自己自愿的么？”
夏优优咬唇，别过眼不去看他。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凌莫南耐心尽失，动作略粗暴地将她手中的袋子一把扯过来。三两下的就撕开封口，拿出那张申请表——上面的夏优优二字，刺痛了他的眸。她的笔迹，他认得。没有人强迫她，她是自愿的！“你什么意思？！”
他将那份表格捏得很紧，大声质问她。他已经顾不得什么骄傲，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她。因为他在看到信封上面那地址的一刻，心就开始好慌，好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不担心的。他真的担心，她会跟夏成远走。没想到现在，居然成真了……夏优优垂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让眼泪凝结成珠掉落下来。如鲠在喉，却又不得不开口，“我之前就说过，我要去的是S省的大学，你难道不知道吗？”
凌莫南沉沉地盯着她，那目光如秤砣一样，压得她的心一沉，再沉。“我以为，你已经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是他自己。他以为自己刚才，已经重新帮她找回了梦想和方向……他的话如利刃，寸寸凌迟着她的心。她懂他的意思，可是，却只能装作不懂。苍白的唇瓣略略张合了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S省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说话的时候，她的脚趾头已经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真的好疼。疼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抗议。可是，她没办法说……甚至，她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她不能离开二哥，尤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是选择了凌莫南，那无异于用刀杀了二哥！凌莫南一把将手中的文件扯碎，单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抵在邮筒之上。他的手那样用力，像是恨不得将她的肩头捏碎一样。锁住她的眸子，他讥诮地开口，“没有理由留下来？南心婚礼那天，你吻我吻得那么用力，是为了什么？！在电影院的时候，你帮我做了那样的事，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只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这四个字，是多么残忍的控诉！夏优优心口闷痛，想要否认，可是，她没有办法摇头，没有办法辩解。见她沉默，他的心更寒，“这段时间，我说让你一切都交给我。原来，你从来不曾真的相信过！不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不相信我能做得到，是不是？！”
不！不是他说的这样！她真的全全然然地相信过他！所以，刘莹莹给她的这份资料，她今早直接丢进了垃圾桶，在那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看一次！他冷笑，“原来，我凌莫南在你心里，只是这样的份量。你想放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放弃，你想离开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深陷其中的，只有他！肩头被他捏得好痛，她怀疑自己的骨头要碎裂了。可是，夏优优却不敢再乱动一下。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他的手背。“别碰我！”
他吼。她的手一抖，僵在了半空。“凌莫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他的责任，是凌家的老爷子。她的责任，是二哥。凌莫南抬眸，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极其冷淡地一笑，“是，我也有我的责任，你也有你的。”
只是，他的责任，他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去承担，宁可冒所有的天下大不韪也要和她在一起！而她，只会选择去远方。她可以走得洒脱，走得毫不犹豫，根本不会考虑他的存在！很明显，他是最蠢最笨的那一个，他陷得比她深多了！念及此，他的手又是狠狠一收。夏优优痛得差点闷哭出来，却又生生忍住，“凌莫南，你别这样……，你想想老爷子的病……”凌莫南盯着她，目光如玄冰浮沉，“你是在担心我的家人？！你担心他们会阻挠你我？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要和你在一起！非你不可！”
夏优优心弦一震。酸楚，麻痛，甜蜜，一起涌上心头。心绪繁杂得让她根本没办法再正常思考……凌莫南收回自己的手，改为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带走。“我们现在就去凌家，我告诉我的母亲，我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其他的人和事，我都不想再管！”
他真的不想也不能让她远走！因为一旦想到那种可能，他的心就好痛，好凉……他步子迈得极大，夏优优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手腕被他扣住，生疼，根本无法挣脱出来。凌莫南直接将她带回地下车库塞进车里，然后落锁，“坐好，我们现在就去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