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即将落下的夕阳隐着半边脸在对面的陡峭山壁上。血红的光晕洒在那半边天,仿佛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色都如烧如灼一般。苍远若隐若现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整个视线内的山色己渐渐发沉。突然肩头之上一丝重量而来,云雀站在我的身后轻声道:“小姐,这庵寺可不比王府,这近黄昏的山风很是凉,小姐有孕在身,可别在这里吹伤了身子才好。”
我轻轻拉拢了些肩头搭着的一件外袍。云雀的忧心一语让我一时之间思绪犹生。忽而听到钟声悠悠,香烟袅袅,方才那些一涌而上的思绪也随着这悠悠的钟声稍稍沉淀了下来。我静静道:“听……这里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这是暮色降临的钟声。”
云雀小声的回答着我的话。我唇边轻轻一笑,转眸看向云雀,轻轻的说道:“云雀,你知道么?我开始喜欢这里了。”
云雀不答我的话,只是微微拧了眉,上前一步,顺着我此时的眸光往那一片彩霞的峭壁之上望去。我侧眸看到,云雀方才拧着的眉开始一点一点的舒散开来,唇边己露了笑。正当云雀转眸欲要对我说什么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小平尼迎了上来,打量了我们几眼,问道:“请问哪位是蝶衣施主?”
我连忙回头施礼作答,“回小师父的话,我就是。”
“劳请施主与我们走一趟,住持师父想要见施主。”
小平尼看着我说道。我微微点了点头,交代云雀一声便随着两位小平尼入了庵寺的正殿。“蝶衣施主,住持师父就在这宁思阁内,请施主入内。”
其中一名平尼与停了下来指着里间与我说道。我微微回了她们一礼,“有劳两位小师父了。”
待两位小师父退至门口的两边。我微微抬了头,宁思阁三字映入眼帘。推开门之时,阁内己点了火烛。香烟缭绕,香油味极重,初次来到这种地方。我微微感觉到有些不适,略有些受不住这发冲的味道,极力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抬袖掩咳了几声,因我这两声咳嗽,阁内之人己转过了脸来。看向我的是一名老者,面相倒是和蔼,向我行了一礼。我觉得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了上前扶起她。她面容和谐的微微一笑,向我指了指地下的蒲团。我知道她是让我跪在这蒲团之上,我微微跪了下去。她微微开了口,“宫里头来了旨意,施主带发修行,也是入了空门,戒律规矩还望施主多多遵守。”
“蝶衣会谨记住持师太的话。”
她微微向我点了头,于是她絮絮说了一番清规戒律,道:“贫尼法号慧静,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与红尘过往远离了,那些身位地位都也成过往,你曾名唤华蝶衣,华府因谋反抄家,这旧名自然也用不得了,贫尼现在为你取了一个法号。”
她顿了一顿,我微微抬眸看向她。她面色不改,眸光瞥向我之时,开了口,“如今庵寺第四代弟子为无字辈,你就取名为无忧。”
我微微颔首,“多谢慧静师太赐名。”
她朝我点了点头,交代了我一些事宜后,便让我离开了。出了宁思阁,我想起了自己如今的法号。无忧,烦恼尽除,得到解脱,没有忧愁的境界。住持师太是想要我保持着一种平坦的心态,也许没有没有忧患,没有忧悉,所有的一切都己成过往。也许这就是我能解脱的一种方式。夜里风大,还伴着一会儿暴雨。噼里啪啦,吹打在棉纸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声剧如诉。我坐在椅上,云雀挑亮了油灯在收拾被褥。我淡淡道:“云雀,你不需安照从前般的伺候我了,这里是庵寺,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简。”
云雀看了我一眼,笑了一声道:“这里虽然是庵寺,但是小姐依旧是云雀的小姐,所以只要云雀在小姐身边,那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
云雀暖心一语让我心存感慨。是啊,住所有所改变,可身边的温暖依旧还在。我沉默了一会儿,云雀己走至了我的身边,问道我,“住持师父为何要给小姐取名无忧呢?”
我微微一笑道:“我想,无忧这法号,住持师父是想让我忘记从前的红尘过往,如今己入空门,心中就要忘却一切,我倒觉得这个法号我挺喜欢的。”
云雀朝我一笑,“云雀虽然不明这无忧的法号,可只要小姐喜欢,那便好。”
我也转眸带着些许恍惚的微笑,“这样也好,灰衣在身,法号也有,我接下来的日子就得过得无忧,而且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祷,希望我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这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所愿了。”
云雀听我一言,面上的笑意己不见了,见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压抑了一丝哽咽,替我提了提盖在腹间的一件外袍,轻声道:“小姐的心中所愿也是云雀唯一的所愿。”
我笑笑,微微合上了双眼,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细细听来,这山里的风,和外面,甚至是王府之中的风还真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坐得有些久了,身上忽然一阵紧一阵的发凉,胸口有些难受起来,而且还伴着腹间的一阵阵绞痛而来,瞬间觉得头痛脚轻起来。在一旁收拾着的云雀,突然发现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突然间这般难看?”
我在她的力道之下微微坐了起来,朝她拧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头重,胸口闷,还是晕晕沉沉的。”
云雀皱着眉毛,一面的担忧,“小姐这一路上舟车劳累,今儿天又闷,小姐如今面色苍白,怕是中了暑,小姐你先等着,我去向她们要些绿豆来给小姐熬些绿豆粥给小姐解暑。”
我心下发急,忍着胸前难受道:“一时半刻哪里来的绿豆,我忍一忍就好了。”
云雀面色紧张的忙道:“小姐现在怀着身孕,中暑是最难受的,若是不解暑,只怕会危及腹中的孩子。”
说着云雀便起了身,迈步之时又回了头安我心的说道:“小姐宽心,你先休息会儿,我马上就会回来。”
云雀说完便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我的心一揪,连忙想要叫住她,“云雀,回来取把伞,外面正下着雨……”云雀根本就没有顾忌到现在外面正倾盆大雨,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我的声音也瞬间消息在了那些暴雨之中。云雀也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收入耳中,夜色风雨之中云雀的身影也越跑越远。我稳稳的抚着小腹,忍着身体的难受,起身一步一步迈至床榻之上。我心下阵阵焦躁,寺中自然比不得王府之中。不只没有太医相传,更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大夫,只能用些民间的土方法来解除身子里的不适感。此次中暑,身子占一半原因,其实是我自己这颗燥乱不上的心所造成。我虽然当着云雀的面表示自己喜欢这里,对过往己放下心来,可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己。今日战天齐未来相送,昨夜匆匆而去,一句离别嘱咐的话也没有。再到庵寺遭受那些师太的冷嘲热讽。我的这颗心反反复复的疼着,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如今由于自己的心里反应而令自己信孩子深陷不适之中,还牵连了云雀处处的为难。如此想着,腹中更生疼痛。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响了,料是云雀回来了。我努力的撑起身子,微微昂起头,却见云雀一身湿漉漉的来到了我的面前。云雀满面苍白,喘着大气无奈道:“如今夜己深了,怕是全都睡下了,我敲了许久的门,根本就无人肯开门,我想去找静如师太帮忙,可是却遇到了清明师太,还让人把我架着不让我去找静如师太,还说,这里是庵寺,没有娇贵的千金小姐,更没有什么王妃,一个小小的中暑还要如此惊动寺中之人,还说我们真把自己当成有身份之人了。”
我听着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心下甚是难过,却还要强忍着笑着对云雀说道:“我己经没有那般难受了,你快下去换件干净的衣裳,不要伤了身子。”
“可是小姐……”云雀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忍着那丝难受,朝她轻轻的道:“我多喝些清水解解暑便好,你快去换衣服。”
云雀无奈,只能抹掉面上一丝泪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这一夜,云雀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伺候我前前后后饮水洗面拭汗。待到略见一丝光亮之时,偶尔听了几声鸡叫声,耳边也若隐若现的传来了钟声。可因为一晚上身体不适的原因,没有怎么睡着觉。直到略见光亮之时,我才轻轻的合上双眸,舒适的睡了一会儿。这一睡,我好似又给了他人对我下手的机会。“师姐,她就住这屋里。”
“把门打开。”
“是。”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莫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嘈杂感。我朦胧睡意之中实在是无法提起眼皮,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去。突然身子上一凉,有人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还将我狠狠的拉了起来,怒斥道:“都日晒三竿了,你竟还在睡,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齐王妃么?”
闻着这声怒斥声,我的神经崩的一声将我从无力之中聚然提起一丝气力,猛然的睁开了眸,手上一丝剧痛传来。是有人狠狠的掐了我一把,我心中一怒,喝斥了一声,“放肆……”我的一声喝斥声,连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竟换来的是一丝冷冷的嘲笑。“还放肆呢?你以为自己还身在齐王府么?你可瞧清楚了,这里可是庵寺,你现在只是一个刚入寺的平尼,法号无忧而己。”
我心中一紧,方才因怒出口的一言怒忘乎所有,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境地乃庵寺。我己不是那高高在上高贵的齐王妃。我微微抿了抿唇,看向方才对我怒吼之人,竟是昨日有意撞了我的一把的清明师太。再一看过去,清明师太的左边站着的可是昨日那名肥胖嘴脸的清宁师太。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转眸至窗外,己现大好时光。我心下一叹,糟了,我竟忘记了昨日清宁师太所交代的清晨鸡叫之时要去庵堂打扫。我连忙起身,头上又一阵晕炫传来,重新无力的坐回了床榻之上。“怎么?还想再装病?”
声音自头顶传来,是清宁师太那冰冷又含讽刺的声音。我微微抬起了眸,干涸的双唇微启,此时的气力,连说话也有些吃力。“清宁师太误会了,无忧今日身子确实有些不适,这才误了去庵堂打扫的时辰。”
我这样的解释自然不会被接受。清宁师太身边的清明师太讥讽的接了话。“说什么身子不适,还不是娇生惯养,要么就是没有将我们清宁师姐的话放在眼里。”
我无力的摇头,想要解释之时,身边的另外一名清秀师太又补了一句。“师姐,这无忧如此不将你放在眼里,定要惩罚于她以儆效尤,否则师姐往后在众弟子面前还有何颜面?”
我自知今日只怕是逃不过她们的责难了。昨日她们三人尖薄之舌早己有了对付欺负我之心。而我又因为身子不适的原因,让她们抓住了把柄,所以今日这一劫我是必须要去面对了。清宁师太一左一右的清明师太,清秀师太又开始一唱一喝起来。“就是,昨日住持师太都说了,她如今是带罪之身,圣上没有要她的性命,让她前来我们庵寺赎罪,那她就必须遵守我们庵寺的规矩,眼看这时辰早己过了庵堂打扫的时辰,还有连早课都误了,按照我们庵寺的规矩,理应入藏经阁抄写经书三百遍,何时抄完,何时给饭吃。”
清明师太的话才刚落,门外云雀喝声撞了进来。“三百遍?你让我家小姐抄到何时?你们分明就是想借机整死我家小姐,你们可别忘了,我家小姐腹中怀着的是皇家的皇嗣,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谁又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云雀字字句句带着挑衅之意,我暗叫不好。果不其然,清宁师太己被云雀的挑衅之言所激怒,冷冷的勾了唇,看向云雀。“这位小施主,你虽然是跟随无忧来了我们寺中,也算是寺中之人,那定当要守寺中的规矩,如今无忧是带罪之身,她腹中的皇嗣能不能入驻皇家皇谱之中那还是个未知数,而且来我们庵寺赎罪的妃嫔又岂是只有无忧一人,静如师太,我们暂且不说,她的贵妃身份仍在,可除了静如师太,还有几名失宠的妃嫔又有几个能得善终,那先朝祈妃娘娘不还是怀着先皇的子嗣入了庵寺,到头来两人双双而亡,先皇也没有追究庵寺任何人的责任。”
这清宁师太突然转眸看向了我,眸光带着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接着道:“况且无忧还是罪臣之女,齐王很快就是太子,太子的东宫之中除了正妃,还会有四位侧妃,妾室填房会多得数不甚数,将来会有多少女人为齐王生下皇嗣,平尼是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在平尼的眼里,无忧只是无忧,无忧的孩子也只是无忧的孩子。”
“你……”云雀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被我摇头低斥一唤所打断,“云雀……”云雀气焰一咽,在我的低斥声之下,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负气过来扶了我一把,一脸忧心的问道:“小姐,你可还好?”
我微微朝云雀轻点了头。因云雀昨晚细心的照顾,身子也好了一些,只是有点嗜睡而己,这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一夜折腾而致。清宁师太的话太过伤人,让我的心一时之间随着她的话开始乱得厉害。住持师父给我赐名无忧,可我真的能做到无忧么?正在我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有念头闪过脑子里之时,面前的清秀师太那惹人厌恶的声音又再一次直刺我的心。“师姐,你方才的话有理,这齐王很快就会为太子,将来身边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无数,齐王既然能让无忧怀着孩子还来这庵寺受苦,那就证明在齐王眼里,无忧与腹中的孩子只不过己成过往。”
我的手一颤,颤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云雀己气急败坏,朝她们大声的怒吼了一声,“你们住嘴……”“怎么?连你一个小小丫头也敢对我们清宁师姐如此不敬?”
清明师父握拳相向。云雀扬手怒道:“你们算什么佛门中人,都是一些以佛祖为名,侍强凌弱的小人。”
“啪……”清脆的声音响在了云雀的左脸之上。“云雀……”我心头一紧,忧心一唤,连忙起身将云雀护在了怀里。云雀抚着被扇疼的左脸怒指方才给了她一把掌的清明师太叫嚷道:“你敢打我?”
清明师太不以为然,奸笑泛起,揉着自己方才扇疼的手道:“这只是给你的小小惩戒。”
云雀闷着口气,再也忍无可忍。云雀从我怀里挣脱开来,叫嚷直冲向清明师太。“我跟你们拼了。”
“云雀……”我手上一抓,抓了一把空气。云雀己冲了上去,与清明师太纠缠打斗在一起。由于云雀的身子骨瘦弱,自然不会是清明师太的对手。云雀两下就被清明师太打倒在地,狠狠连抽了两巴掌,唇边己见血丝。我心头心痛,欲要上前为云雀帮忙,突然身边的清秀师太将我紧紧的困在了手里。“放开我……”我想要挣脱开清明师太,可她力气极大,由于我身子虚弱的原因,我根本就无法挣脱开来。“你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该该好好受受教训。”
清宁师太咬牙得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然而云雀狠狠的被压在清秀师太的身下,脸上早己被抽得红肿。“云雀……”我洒泪唤道,而后想到她们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我伸手紧紧的扯着清宁师太的衣袖恳求道:“清宁师太……今日之事是无忧的错,无忧愿意接受惩罚,求你们放了云雀。”
清宁师太面上的得意更甚,扬了笑冷冷的对我说道:“现在才愿意接受惩罚,未免也太晚了些。”
“你们到底想怎样,我都答应你们。”
我眸光定定的看着清宁师太,一字一句说得坚强坚定。清宁师在转眸看向我,眸中的奸笑之意也随之更甚,终是扬高了声音。“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对你小惩小戒一番,让你长长记性,这些日子除了每日自己的活技以外,那倒夜香刷马桶之事也交由你了,你觉得如何?”
我拉着她衣裙的手一滑,重重一咬唇,很多话紧在喉间就是说不出来。“小姐……不要答应她……她是故意残害于你……”云雀忍着痛朝我喊道。可惜话还未完,就让清秀师太将云雀的头发全都揪在了手里,云雀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再也无法看着云雀受如此磨难,我抹了一把泪,毅然的扬了声音,“好,我做……”清宁师太扬声大笑,眸光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无忧既然答应了,清明,你还不快放了那丫头。”
清秀师太闻言松了手,起身还往地上的云雀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死丫头,你若是再敢造次,小心你的小命。”
云雀红肿脸蜷缩在地上,吃痛的连爬都爬不起来。“我们走……”随着清宁师太的一声令下,我的身子也一松。清明师太放开了我,我直冲到云雀的身边,轻轻的将她扶坐在地上,“云雀,你怎么样了?”
云雀的脸己让抽得红一块,青一块,连手臂之上都是伤,她还强撑着告诉我,“小姐放心,我没事。”
听着云雀说没事,我伸手轻抚着她面上青紫红肿一片的伤痕,泪水滴滴崦落,颤抖着声音道:“还说没事,脸都肿了……下次我不许你再这般傻了,纵然有人骂我……侮辱我……或是要打我……你都不许哼一声……”“小姐……”云雀的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哭着道:“小姐,我们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她们这些佛门中人就是一群恶魔……还不知以后会怎样对待小姐?”
我被云雀紧紧的抱在怀里,心在一遍又一遍的被长鞭抽打着。我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也从未想过自己竟在这般境地之下这般的无能为力。我强忍着一口气,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的答了云雀的话。“她们要如何对待我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活着,好好儿活着,不就是倒夜香刷马桶么?别人能吃的苦,我们也亦能吃,也亦能做。”
“可是小姐……”云雀从怀里抽开来,眸光闪烁的看着我。我朝她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我的身子己无大碍了,只要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我就无憾了。”
云雀青紫一片的面容抽触得厉害,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要下山去找爷,爷定不会放任小姐这般吃苦的。”
“不许去。”
我低斥的拉住了云雀的手。“小姐你这是何苦?”
云雀面上泪水淌过。我将云雀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声音己见哽咽。“云雀,你听我说,有人存心想刁难于我们,就算爷来了,又能如何?他能时时刻刻守在我的身边保护我么?”
云雀不语,只知哭泣,泪流不止。我随着眸光指了指地上方才被清秀师太误撞倒的一盆芥兰之上。“如今的我们就如地上那盆砸坏了的芥兰一样。”
云雀随着我的手势看向地上的一盆砸坏的芥兰,泪水流得更急了。“那我们去找静如师太,静如师太一定会帮我们的。”
我轻咬着唇,摇了头,“没有用的,这些人仗着宫中有人撑腰,早己无法无天,就连住持师太也不敢多说她们重话,我不想将母妃牵扯到这些纷争之中来,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我们要坚强的活下去,就必须靠自己。”
云雀朝我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她便转了身去,掩袖抹泪,微微还带有一丝泣声,声音被强忍着压得很低很小,但从她后背带着的颤抖来看,她在哭,隐忍痛苦的哭着。我也在强忍着,我虽然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步入这样的境地,但我知道云雀跟着我定会吃苦受难,可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接下来,在我根本无力阻止或是反击这一切的时候。我除了利用隐忍来保住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性命,我己别无他法。忙活了一天,我不让云雀前来帮我,我独自一人也是每次做了这么多事。今日的庵堂是让我打扫干净了,还倒夜香刷马桶我仍要继续。借着浅浅的月光,我独自一人呆坐在后殿的脏水池边。我从来不知道倒夜香是这般辛苦的一件事。眼前这一切我没法用词来形容,我总觉得我这双手再也洗不干净了。刺鼻的臭味还未让我动手刷,就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不停。突然身边有人蹲了下来向我递来了一个香囊。是荷花的淡淡的香味,我转眸看去,是妙玉痛心的看着我。“妙玉,你怎么来了?”
我惊讶一问。“我有些睡不着,方才出来方便之时,见你在这,我便过来了,你也累了一天,先捂着荷花香囊休息一会儿,这些就让我来做吧。”
她笑着对我说道,面后又伸手拿了池子里的刷子。我欲要夺过妙玉手中的刷子,她不让,反倒还与我说起了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我家里就是靠给人倒夜香为生,我娘亲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夜香妹,而我也时常跟娘亲一同出去给人倒夜香刷马桶还能替娘亲多挣几个铜板,所以这些根本就难不倒我。”
妙玉一边刷着马桶,一边看向我,见我不语,她又指了指我手中的荷花香囊。“还有这荷花香囊,也是我娘亲教我做的,我刚来寺中之时,也倒过一阵子的夜香和刷马桶,我便想到我娘亲一直倒夜香却不怕腥臭的办法,所以我就从后院池塘之中摘了荷花,做了许多这种荷花香囊,渐渐的,我就只会闻到荷花香味,根本就完全不用理会这些难闻的味道了。”
妙玉的动作很熟练,一个接着一个,一会儿便刷完了一个。她还边刷边问我道:“你身子有孕,这一动手就吐,往后该怎么坚持下去啊。”
“你说的习惯了就好,我也相信凡事习惯了就好。”
我也笨拙的刷起一支马桶,一闻荷花香味就屏着气刷起来。妙玉看着我这番难忍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却又停下来叹了口气,只听她轻轻的嘟囔。“瞧你这双手,好好的儿千金之躯却也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我微微抬起了头,还未回答她的话,只闻身后传来了一丝狠唳的声音。“妙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清宁师太不是交代了么?让无忧一个人刷,妙玉,我看你也是想与她一同受罚,是么?”
闻其身后清明师太的骂声,我连忙从妙玉的手上夺过那只还未完的马桶。妙玉无奈的站起来,面色苍白的看了我一眼。我唇边轻轻一笑,又向妙玉点了点头。我只是不想连累妙玉,这清明师太的出现就是想要监督我。所以妙玉过来帮我,不只会连累妙玉,还会让清明师太找到借口再给我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