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花灯之美,夜风之凉,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上远远的一艘豪华大气的花舫平静的飘逸着。还有优美绝伦的阵阵琴瑟声动人心魄的从那花舫之中缓缓的流出,余音似在碧波缭绕久久不散,如痴如醉。傲恒悠扬自得的坐在桌边扬着我那腾空被我吹落的面纱,品着佳酿。两名妙龄女子,身着一粉一白,花枝招展,风情万种。一女手下琴声不止,另外一女则是笑颜柔情的伺候着他。然而此时的我只觉得荒诞不已,脑中空白一片,四处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我迫使自己平静的看着眼前这数月未见的傲恒,他剑眉深沉,白玉的面容之上荡漾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竟让我有种猜不透的感觉。我心下惊诧,他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来到了战国,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报那胸口一刀之仇而来。一曲终毕,他扬高了手,弹琴的白衣女子珊珊退至一旁。他又悠闲地轻抿了一口酒,抬眸之时双眸锁住我此时复杂的面容,却不语。我坐落在他的身旁,手边的酒不曾动过,我暗自深吸了口气,使语气平静的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
“你害怕了?”
他深深的看我,眸光灼灼,令我有些不适的转了眸。我的心微微一颤,在百感交集中,我暗叹了一声,而后平静得不带任何一丝感情,“你要杀便要快,若是迟了半刻……只怕此时我府内禁军己在路上了,到时……”我的话还未完,他面上明显恼意上扬,接着便是手上一紧,一股力道令我起身,一阵头晕身体控制不住向他怀里倾倒。还未待我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完全地沉入他的怀中,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靠在我脸颊一寸距离处,掬起我面颊旁的几楼纷乱的青丝轻柔在手中笑道:“有你在我怀里,我又何必害怕你府上的那些禁军,纵然是你那夫君战天齐来了,我依然可以坦然相见。”
“既是如此,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对上他那情意流露又似带恨意的双眸,心开始狠狠的跳动起来。他微微转了眸,脸上显出一丝戏谑,依旧将我几缕发丝轻柔在手中。突然我的身子更紧了几分,贴在他怀里也更紧了。我依旧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气息再一次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今日不是你们战国的花灯节么?我可是十分好奇,据说这花灯节还有一段非常动听的故事,香儿,你来给本太子说说。”
身边的白衣女子微微起了身,眸中含柔的点了点头,“是,相传在千年前,这条长洛河曾有一位河神,这位河神就居住在这长洛河底下的一座河宫之中,河神有十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儿因为贪玩,就时常化作人形上岸去玩耍,不久河神的小女儿竟贪恋上了一名凡间男子,河神知晓后,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小女儿困在河宫之中,不允许她再与凡间的这名男子相见,河神的小女儿因思念心爱之人,每日以泪洗面,颓废消沉,然而凡间男子对河神的小女儿也是日日思念,为解思念之苦,他便每日在这长洛河上放河灯许愿,苦苦等着心爱之人回到他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神终是被他们俩之间的真情所打动,河神便出面与这名男子定下了生死之约,他将自己的十个女儿都戴上面沙,如若男子能在这十个女儿当中挑中小女儿,他便成全他们俩的这段真情,让他们俩结为夫妻,倘若男子不能,便要以自己的血来祭拜河神,男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被困在他的怀里紧紧,听着这早己传遍全战国瑶传,根本就不足为奇。倒是他听得津津有味,忽而又蹙起了眉,看着我的眼睛半响,而又抬眸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轻笑的问道:“那这名男子最终有没有挑中自己的心爱之人?”
身旁的白衣女子掩嘴微微一笑,“这个故事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人永远的记住这一天,男子与河神的小女儿早己心灵相通,只不过是一块面纱而己,又怎能遮住他们彼此之间的这份感天动地的真情,他们的缘份未尽,所以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白衣女子的故事说完了,他突然扬起我那遗落的面纱持在手中看了好半响。终是转眸回到了我的面容之上,突地扬声笑起,“说得好,缘分未尽,本太子前来就是为了观赏花灯,看是否能遇到有缘之人,只是没有想到,本太子竟然能在这花灯节上遇到蝶衣姑娘你这位故人,看来蝶衣姑娘与本太子也是缘分未尽,说不定还真能如这故事所传颂的一般,你我……”他的话未完,我便出声匆匆的打断了他,“那都是民间的一些瑶传罢了,堂堂的北漠太子又岂能听信这些道听途说?”
他面上笑意一暗,面容一沉,扬手否决道:“不……本太子倒觉得这些瑶传值得一信,缘分自有天注定,只要缘份未尽,那就注定要在一起。”
他语气说得重重,话中的意思,我也亦是明白。我己无话可说,转了眸,也不再看他。突然下颌一紧,阵阵疼痛传来,他狠狠捏住了我的下颌,令我转眸直视他的双眸。他的脸色骤然又一沉,冷然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竟还留着这条命再次见到你?”
边疆那一刀,他终是怀恨于我,罢了,若是我向他解释,那一刀只是为了让他活命,他会相信我么?他定不会相信,若是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故意给我一刀,实际却是要救我的性命,多么荒唐的解释。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稍作冷静,浅笑扬起,“太子乃真命天子,自当有神明保佑。”
他闻言,突然一下扬声冷笑,甩手离开了我的下颌,抬起手边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是酒杯重重一落桌面。“他就那般好,值得你连性命都不顾?”
他眸光带着怨恨的看着我。“太子又何常不是一样呢?”
我依旧扬眉,定然淡问。他眸中仿佛流露出那些日子的种种,轻轻伸手抚过我柔嫩的脸颊,眼里满是柔情和坚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北漠,他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甚至他不能给你的,我都会倾尽全力为你办到,你想要什么?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甚至是整个天下,我都会为你取来拱手奉在你面前……只要你愿意。”
他话语字字深情,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变化,而我只能偏头,躲过他轻手在我面颊之上的触感,咬了唇,“太子还是杀了我吧。”
他手上一颤,悬在半空中良久,面上的深情早己沉落,眸光也在一点点转沉。“你就这么不怕死?”
“我若是怕死,当日又怎会选择给你一刀?”
我依旧扬着眉,浅笑中隐含寒意。他眸光带着冷意的狠狠的绞着我,眸中那些多变的情绪己不现,闪过杀意,痛恨,几经复杂过后,终是化作了一丝冷笑。“好,你这性子,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记住,终有你一天,你会来求本太子的。”
他将我从他的怀里放开来,抬起手边的酒猛喝下肚,扬手吩咐道:“香儿,吩咐下去,开船送蝶衣姑娘上岸。”
“是。”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胸前漠古给我的那火烈掌。宁玄朗说过,只有取他北漠冰山上的千年冰莲方才解我体内的掌毒。他说我终有一日会去求他,应当就是指这个。他终究没有选择杀了我?而是将我平安送上岸。我临走时,微微看了他一眼,他仍是面无表情的饮了一杯酒,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待我上了岸,尚青云己调动府里的禁军将整个花舫都包围了起来。我心头一紧,可似乎花舫的傲恒没有任何一丝动静。我知道他的到来绝非这般简单,他定己在此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若两方厮杀,受苦受难的还是这灯会之上的百姓。“小姐,你没事吧。”
云雀与春兰一同扑了过来。我微微敛回思绪,朝她们摇了摇头,“我没事。”
“快来人,将那掳走小姐的奸贼拿下。”
云雀一声叫喊让我手上一颤,扬手喝声道:“慢……”尚青云在我挥手之迹,同时也让所有的禁军停了下来。尚青云抬眸皱眉看着我,我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那停在岸边的花船仍是丝毫没有动静。然而这丝静让我感到害怕,有一种直觉,这只花舫底下己布满了傲恒的水兵。我回了头,唇边浅浅一笑,“只是误会一场,有劳尚将军调回禁军,让此舫离开。”
尚青云的眉皱得更紧,似乎完全不相信我的话,“敢问王妃,那花舫之中究竟是何人?”
“只是本宫一位故人,他性子怪癖,不喜与外人交际,才会以这种方式与本宫见面,误会一场,将军及各位都辛苦了。”
我依旧带着浅笑,故意扬高了声音,想让花舫中的人听到。尚青云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低眸不再多问,“只要王妃安然无事便好,既是误会一场,那属下便调回禁军。”
“放行。”
只见他手一扬,花舫四周的禁军便被撤回,然而那花船也开始向前飘去。我的心微微一放,回到马车之上,终还是为傲恒的突然出现开始忐忑不安。我虽猜不透他前来战国的原因,但心里总会因为方才他的话隐隐慌乱。他今日不只没有杀我,还出手救了我,还让我这般安生的回到了马车之上,难道他真是为了这花灯节而来?“小姐,你为何要欺骗尚大哥?那人分明就不是小姐的什么故人?”
云雀急切的问话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敛回思绪,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拧紧双手看着她。身边的春兰应当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也应当是她认出了那花舫中的人就是北漠太子傲恒。春兰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拉了拉云雀的衣袖道:“云雀姐姐,小姐说是故人那便是故人,你就不要再问了。”
云雀心中不满,眸中尽是无奈,“可是尚大哥……”她的话未完,倒让我心头惊觉她方才无奈未成句的话。我皱眉呢喃一问,“尚大哥?”
云雀眸中一颤,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分明是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一句尚大哥说得有些快。她匆匆的低了眸,有些闪躲,“我,我是说……尚,尚将军……”云雀的改口太过异常,然而借着车窗外浅浅月光可以看到她面上微微泛起的红晕。我己明白了那一声尚大哥是因何而唤。这丫头的心思,我并不是今日才发现,那日在街道之上,我就看了出来。如今她也不小了,也当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这不就是我心中所想么?况且这尚青云为人沉稳耿直,也当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你这丫头,心中竟有事瞒着我?”
我故意用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我没有。”
云雀羞涩的摇头,眸中挣扎似乎想要拼命的解释。我与春兰对视微微一笑,而又故意对她稍稍冷了眼,“那这尚大哥又是怎么回事?”
云雀低眸不语,闪躲的眸光轻瞟了我一眼,又垂下,终是没法解释。而在身边的春兰也带笑的追问道:“云雀姐姐,这小姐都称尚将军为将军,云雀姐姐几时与尚将军如此熟络了,莫不是……”“少胡说,没有的事。”
云雀匆匆打断了春兰的话,而后看向我,眸中挣扎着好似不只急切与羞涩,反而多了一道泪光闪闪,终是拧了眉,偏过头看向窗外,置气一语,“我不与你们说了……”我有些不明她眸中那些复杂情绪的意思,这丫头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我,她莫非是因为害臊。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浅笑一叹,“云雀,你听我说,此事你也无须害臊,若是你们之间真有意,待爷回来,我与爷说去便是。”
她的手因为我的话猛然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眸中己见泪光,“不要……求小姐不要……”“为何?你不是对他有意么?”
我不明的问道。她面上几丝为难,眸中复杂情绪越来越多,甚至连我也无法猜测她此时的心思。直到她欲言又止,“我……”她眸中泪光盈盈,像似己忍了许久的委屈。恰逢今日被我看出了心思,她的心中己慌乱无章,不知从何说起。我断然己猜到她欲言又止,眸中情绪几经挣扎,又几经复杂的原因。我心中恼意更甚,喝声道:“岂有此理,难不成是那尚青云嫌弃你是丫头出身,觉得你配不上他。”
云雀面容一怔,拼命摇头,“不是……当然不是……小姐莫怒,尚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心下一叹,心念细想了一番,尚青云出身于江湖,又岂会是那种势力狗眼之人,心中稍作平静,扬手示意云雀起身。春兰连忙伸手将跪着的云雀扶了起来,心疼的说道:“云雀姐姐,我们也不相信尚将军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何你不肯让小姐去向爷说明此事,成全你们俩呢?”
云雀抿了抿唇,眼角两行清泪流下,哽咽道:“尚大哥……尚大哥他……他己经有了妻子。”
“什么?他己经有了妻子?那云雀姐姐岂不是要为妾。”
春兰拧眉惊恼道。“不……”云雀一阵泣声而来,而后又抓着我的手,恳求道:“小姐……云雀求你了,不要将此事告知爷,我也不想……不想尚大哥因为此事而为难,他……他深爱着他的妻子,云雀又岂会这般不知趣,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云雀……云雀己是他的干妹妹了,其他就不作他想了,求小姐成全云雀吧……”我心头一痛,眼前闪过那日边疆之时,尚青云那手中长剑之上的金黄剑穗。一介武夫,出身江湖,竟能如此宝贝那剑穗,那定是心爱之人所送。看来云雀是无法走入尚青云的心中了,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早断了这份念想,这样对云雀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我长长一叹,紧了紧她的手,“既是你心意己决,我便不再多说,尚青云己有了妻子,你嫁过去也只能为妾,我也不忍心让你嫁去为妾,你心里能这般想,我自然会成全你,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寻个比尚青云更好的夫婿,你要记住,这世间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你要宽待自己,既然选择了放弃,那就什么也不要去想了,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伸手抹了面上一丝泪,吸了吸鼻子,唇边挤出一丝笑道:“云雀会时刻记住的小姐话,小姐不用担心我,我既已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执念下去了,只是偶尔想起会有些不甘,有些心疼,小姐都说了,时间久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记忆,就会慢慢淡去。”
我欣慰点头,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一刻也不想放开,心头的心疼也是越来越烈。情感之事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我挣扎了这么久,淡然了这么久,无视了这么久,终还是忍不住要去再尝那些酸甜苦辣。次日清晨,推开一片薄雾,略见一丝刺眼的阳光。昨夜睡眠欠佳,现在头也有些疼意,只想借着这梅园里的清香带走那些不适感。闻着清香,一边在心底盘算着日子。战天齐己离开半月之久了,府里上下好再都一切安好。晴儿的身子也是越来越重,这些天还不能出门,每天都在殿中休整。我亦是不敢怠慢,每天传唤太医为她诊脉,甚至时刻都为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所忧心。盘算着日子,还有一月半的时间,她便要临产。也不知那个时候,战天齐能不能赶回来与她一同迎接他们的孩子。不知为何,一想到这,心里难免还是会疼,还是会有酸楚之意情不自禁的窜入心头。我深吸了口气,看着院中战天齐为我亲手栽种下的每一枝梅,渐渐的,暖意开始弥漫了整个心窝。“王妃,宫中急召……”身后管家急匆匆而来,面色沉重。“管家可知何事?”
我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方才几下眼皮跳动极快,而且昨夜梦中一些不详之物老是反反复复出现。“是关于西城之灾又出现了变故。”
管家带着顾虑的开了口。“何变故?”
我心头聚然一紧,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紧,力度越来越甚。管家微微垂了眸,声音己见慌乱,“爷让人回京来报,西城灾情虽稳定,可又一夜之间爆发了瘟疫,而且那瘟疫就如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扩散极快,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瘟疫三日内就扩散了整个城镇,死了上万人,如今朝中大臣正提议皇上……焚城。”
“焚城?”
我揪心扬了声,冷汗也不知何时早己泌入了我的背心,聚然间连手心也开始止不住的冒冷汗,所有的血液一瞬间仿佛凝结,四脚动弹不得。“王妃……王妃……”管家急切的轻唤声在耳边阵阵响起。我极力的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他速速备车入宫。一路上,我的思绪早己混乱,任我怎么控制都无法止住那内心的恐慌。二十年前,我虽还未出生,但也听外祖父曾说过,当年那个名叫嘉和镇的地方感染了瘟疫。当时的镇子就如人间地狱一般,不管是感染,还是未感染瘟疫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走出镇子。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镇上上万人全都葬身于那边火海之中,期间还有不少朝中派去抑制瘟疫的官员,太医,都无一人生还。然而此次西城暴发的瘟疫又如二十年前的是一模一样,难道那三天三夜的大火又要再现于世间么?战天齐,战天齐还在西城,他该怎么办?焚城,绝不能焚城。我带着满心的恐慌入了宫,一刻也不能缓下的来到了小姨的宫中。未让通报,便直接大步入了内。入内之时,看到了一脸苍白,不停犯咳的小姨,面无表情的坐在凤椅之上。年迈的父亲也是慌乱无章的立于一旁。看来此事己到了根本无法返回的地步了,连素来慎重镇静的父亲也如此慌乱,难道……“小姨……父亲……”我一唤,还未行礼,小姨眸中含忧的开了口,“想必你也听说西城爆发瘟疫一事了,方才与你父亲正在商讨如何阻止皇上焚城一事。”
我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乱,我微微收拾起心底的那些恐慌,问道:“是天齐的意思么?”
父亲沉重的点了头,“八爷连夜从西城传出密报,告知为父此次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让为父定要阻止皇上下旨焚城一事。”
原来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我的那些忧心终是存在了。我收紧袖中的指尖,力持平静的开了口,“敢问父亲,如若要焚城,那天齐岂不是……”我的话未完,父亲皱眉点了头,“正是,皇上己派太医前往,如若证实八爷也感染上了瘟疫,那焚城一事,八爷只怕也在劫难逃。”
我心头猛的一颤,扬了声音,“不行,父皇如若下旨焚城,势必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天齐身边只带了数千人,这样一来,他将面临两面夹击,前后无路可退,如若天齐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也是无命可活。”
这才是背后黑手的目的,他们借机散播瘟疫,逼得当今皇上不顾战天齐死活焚城,是想让战天齐无法活着走出西城。只要皇上焚城圣旨一下,西城百姓便会暴乱。以战天齐心怀天下百姓的性子,他自然不会弃西城的百姓不顾。他如若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这样,就算战天齐以自己之力救下了西城百姓,回京也会让那些心思小人以抗旨不尊来问罪。前后无路可退,左右为难。战天齐这个叱诧沙场,百战百胜的战神,他该如何抉择?可是无论如何抉择,那都唯有一死,而且如此死法将遗臭万年。正在我心绪越来越混乱之时,小姨带着重咳的声音扬起,“不错,此次瘟疫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从而让朝中大臣提议皇上下旨焚城,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置天齐前后无路可退,让他永远也回不了京……一定是德妃和太子……一定是他们……”小姨重咳连连,父亲更是焦急,“娘娘息怒,此事己到了此等险境,娘娘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此时我们应当想出办法阻止皇上焚城。”
对,只有阻止皇上焚城,才能为战天齐争夺一线生机,哪怕是让皇上延迟焚城的时间,那也是一条活路。“我要去见父皇。”
我扬高了声音看着小姨与父亲。父亲仍是面色沉重,“皇上卧病在床,此时谁也不见,国事也让太子战天麟暂代。”
战天麟,我的眼前随着父亲的话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只能这样做了。“蝶衣先行告退。”
我匆匆的迈出了小姨的宫中,恰巧在途中遇到了一脸忧心的宁玄朗。没有与他多说,他便知我心思,跟着一道去了御书房。可当我到达御书房之时,太子战天麟并不在御书房,我只好等待。坐在御书房之中,我的一颗心早己悬起,连一刻放松都没有。我几次起身张望御书房外,除了宁玄朗来回踱步的身影,和那门口侍候的常公公,并无战天麟的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我手里握着一杯早己凉透了却未曾喝过一口的清茶。忽闻耳边一声熟悉的声音,“月牙儿……”我手中凉透的茶水一晃,冰凉的茶水溢至我的手指上。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眼前一身晃眼的金黄袍子的身影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手上一紧,战天麟那带着丝丝暖意的手握上了我的手。“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多礼。”
我匆匆的从他的手下移开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他凝眸看着我,察觉到我的不适,手微微收了回去,抬步至书案前。我随着他的身影微微移了方向,看着他一步一步满怀天子风范的坐至案前。我微垂眸,迫不急待的开了口,“太子国事繁忙,蝶衣本不应前来打搅,只是心急西城瘟疫一事,还望太子见谅。”
他抬眸看向我,眸中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抿唇之时,有些毫不在意的开了口。“西城瘟疫一事,你放心,父皇己命张太医前往西城,查探八弟是否感染瘟疫?如若八弟没有感染瘟疫,张太医定会将八弟平安带回京中。”
我对他的话稍稍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就算张太医证实了天齐没有感染瘟疫,一旦下令焚城,势必引起西城几万百姓的暴乱,试问张太医与天齐是否能全身而退?”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饮茶,忽而好似从我话中听到了什么?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眉头越来越紧,“你叫他天齐?”
我心头又是一怔,细想我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针对他这莫名的一问,我却答不上话来。他眸光沉沉的看着我,我的双手己在袖中不停的拧紧再拧紧。“你爱上了他?”
他冷了声,眸光带着酸楚之意不离我那微微慌乱的双眸。“我……”我终是没有说出来,我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我能告诉他我己经爱上了战天齐么?这样的话我若是说出了口,战天麟会怎么看待我。虽然我与他己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可儿时的那些记忆,那些誓言还是存在。我想起了那日风雪之中马背之上的白衣少年,他高扬着声音说要娶我为妻。还有,那一身从上湿到下,还在滴着水滴的怀抱。他为我从冰冷的湖底之中寻回了那颗最重要的琉璃珠。我还以琉璃珠为定情信物,话语定要嫁与他为妻。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可那些记忆,誓言,定情之物,分明还是那般清淅的在眼前。我如何当着他的面,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爱上了战天齐。“不会的,你怎么会爱上他,你是月牙儿,你不能爱上他,你是我的月牙儿。”
战天麟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哐当一声响,案前的茶杯落地,粉碎于我的脚边。我闭上了眸,心头的寒意窜上,儿时的回忆与如今的点点滴滴全都窜入了我的眼前。我紧紧的闭着眸,只想从心底最深处找到一个答案,然而这丝短暂的静谧终于让我找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我抬起了眸,摒弃那些时刻都往眼前窜入的记忆,力持平静的开了口。“太子殿下,此事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如何阻止父皇下令焚城一事,求你让我见父皇一面。”
“父皇重病在身,不宜接见任何人,我不能答应你。”
他眸色一暗,转了眸,持在案上的双手己在发抖。我迈步上前,故意迎上他那暗沉的眸光,“你说过,只要是我有所求,你都会答应我。”
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毫不知耻,竟然还要在他面前提及那些儿时的话,可我别无选择,为了求见皇上,为了阻止皇上焚城,为了救下战天齐,我只能这么做。他眸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意发冷。突然我的手上一紧,他起身抓住了我的臂膀,咬着唇扬了声音,“好,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我目光一怔,随着手上的力度一点一点的加大,可喉间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他冷笑出声,眸光逼得越来越近,“你也可以这样,我不管你此时有没有爱上他,你现在只要在我面前承诺,你的心里不会再爱他,这辈子都不会,我就答应你,让你见父皇。”
我心头一寒,只觉得眼前之人己太过陌生,从那冷厉的眸中,我一直看到他的心,却让我在这一刻,根本看不到当年太子哥哥的身影。我的心中己没了他,他的心中也没了我,只是一分执念与儿时的依赖横在我与他之间,让彼此真正的忘记了心里到底需要什么?我直直的绞着他眸中的那份冷厉,唇边浅浅一笑,“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要执念到何时?你己经有了太子妃,而我己是天齐的女人,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冷厉的眸光一颤,摇头道:“只要你说,你不会爱上他,那我们就回得去。”
我使尽全力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倒退了几步,仍是带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执念与依赖,然而这份执念与依赖是属于当年那个太子哥哥与月牙儿的,如今的你己不是当年的太子哥哥,如今的你,眼中只有天子之位与算计,再也看不到月牙儿的影子,你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我不提,并不是心里不记得,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将此时的你与当年的太子哥哥重合在一起去想念,去看待,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月牙儿,就让我们彼此都保留着当年的美好,都不要去触碰它,可好?”
“不好!”
他喝声道,眸光灼灼的看着我,向我走近了几步,我便又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向我迈进,眸中的寒意更甚,直到咬牙说出那些话。“月牙儿,你记住,我战天麟,不只要那个位子,我同样还要你,来人,将齐王妃请出殿。”
“你……”殿门被常公公推开来,我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麟己掀帘步入了书阁,身影渐渐也消失在我的眸中。“齐王妃,太子殿下国事缠身,请不要为难老奴,齐王妃还是退下吧。”
常公公低眸一言。我微微回了眸,心下长长一叹,什么也没说,迈出殿。宁玄朗守在门外己候多时,他见到我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如何?”
我看着他眸中的急切,半响,终是心灰意冷的对他摇了摇头。他眸中一恼,扬了声音,“让你不要来,你偏不信,我就知道求他没用,反而适得其反。”
我心头又是一阵寒意,脚下边迈着步子边慌乱的说道:“宁哥哥,老师说你才智过人,你可有好的办法?”
还未待宁玄朗回话,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有一个办法,八嫂不妨去试试。”
是战天睿,他形色匆匆,应当也是为了西城一事而来。待他走近之时,他眸中闪过的光亮,似乎让我感觉到了一线生机。我与宁玄朗相对了一眼,而后再看向面前的战天睿。他微微抿了抿唇,开了口,“父皇早在前几日新封了一位贵人,这两日父皇病重,谁也不见,只见她一人。”
听战天睿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宫中将一名奇女子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战天睿口中的贵人就是此人?“九弟说的可是那名传遍宫中酷似冰妃的女子?”
我微微扬声问道。“正是她。”
战天睿抿唇点了点头。我袖中双手微微收紧,思绪开始微微走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不行,她是德妃引入宫中的,定是与太子德妃站在同一条钱上,我就算去求她,她也不一定会答应让我见父皇。”
“除了她,现在无人能帮你。”
战天睿深沉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异样。“九爷为何这般说?”
宁玄朗也察觉到了他眸中的异样。战天睿垂眸一叹,良久,抬眸时,眸中竟现了一丝担忧。“因为这名女子是一位故人,八嫂去见了便知我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