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一双眼寒意凛冽得灼人,可又清晰照出我现下的影子。他就这般迫视我,我内心只觉沉郁与酸楚连连,最后我终是低了眸,唇边浅浅淡起冷笑,“我不是任性,也不需要爷愧对我,这一生能嫁爷为妻,是我的福气,毕竟在我的心里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欠爷的己经太多了,想要尝还,爷却丝毫不给机会,我虽然知道这样很冒险,甚至会死,可我心里就是不忍看着爷这般痛苦下去,只想为爷做些什么!”
他看着我,唇边微微一颤,却不再言语,方才还寒意凛冽的一双眼睛,仿如深雪渐融,突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我,温热气息暖暖拂在我耳根。火堆中偶有一点火星爆开,分明方才还觉得冷,此刻却似周身血脉都一起沸热了。“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低沉颤抖。在他紧紧的怀里,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不知我能说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接着他的唇落在我耳垂,轻轻贴着耳畔,沿着颈项一路细细吻了下来。我心头一紧,想要避开他,可他力气更甚,“不要动。”
他的吻越来越温柔,我心头剧跳,一颗心似要夺出胸口,不敢动弹,甚至连喘息都不敢。他薄削双唇灼烫在我的耳边,激起阵阵酥麻,仿佛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温暖潮水之中,缓缓漂浮,忽起忽落。他的呼吸渐渐急促,隔着一层薄薄丝衣,在他挑开衣襟之时,我心头一怔,猛的抓住了他的手,“爷看清楚了,我是华蝶衣,不是纳兰珞,珞儿姑娘一心待爷,爷也一心待珞儿姑娘,我不希望爷后悔。”
说完这些,我掀起了自己的衣袖,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呈现在眼前。他面容一怔,突然停了下来,“谁与你说的这些?”
我唇边酸涩一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爷己经这么做了。”
他不语,我便推开他的身子,想要起身之时,臂膀上一紧,他扳转我身子,令我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会不会后悔?”
我慌乱的看他,他的鬓发,他的眉目,他的唇,无不一处深深的映在了我的眸子里,可却答不上他的话,我内心强烈的反问我自己,我会后悔么?会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我终是在他的眸光下摇了头,“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想让爷后悔。”
“既是如此,就算要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他唇边闪过一道温柔的笑意,接着手臂猛然一带,将我揽倒在臂弯。我看着他深邃的双眸,一时之间,我心神震动,恍惚又回到大婚之时,他在长剑之下护我周全将我席地抱起的那一幕。当时只觉他与我想像中的并不太一样,可府内的几个月,我与他之间忽起忽落,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让我根本就无法参透他的用意。可我却在他冷敛无情,淡漠温柔之中渐渐抛弃儿时那无法忘怀的情感,竟在心里为他留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位置。这次北漠重逢,生死惊魂,亲眼目睹他喋血杀敌,护我几番令他身陷险境。及至此时,他就近在咫尺,拥我入怀,我恍然有陷入迷情之感,是幻还是真,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除了他,谁都无法再闯入我的眸中来阻止我那暗生的情愫。他轻轻抬手至我发髻间,轻轻的取下我的梅花簪子,我的发簪瞬间松脱,长发散开,如丝缎垂覆,铺满他臂弯。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干草上,俯下身来深深吻住了我,缠绵迷离。此刻火光暖融融,隔绝了洞外风雨残声,我的脑子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清醒过,他带给我的灼热,美好,我都深深的刻在了心里。因为我知道,在这一刻,我那颗燥乱不安的心己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我的眼前不再有儿时的记忆,也不再有任何的顾虑,我的心里只在乎这一刻给我带来的美好缠绵,甚至强烈的想要拥有,想要记住,想要眷恋。我没有想到,我与他的洞房花烛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之中,一夜的缠绵,让我真实的成为了他的妻子。比起那日醉酒相求而来的洞房花烛,我的心是暖的。外面仍是风雨交响,火堆也在一点一点的燃尽,当我睁眸之时,洞口己看到了微微一片光亮。天是亮了,可风雨却未止,还有那弑杀……我静静伏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长发缭绕在他胸前,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深深浅浅的旧伤。我微微抬眸,他似乎还在熟睡之中,熟睡之中的他,一道剑眉依然冷峻,唇角还紧紧抿着,我试图想要伸手轻轻的滑过他这些深深浅浅的旧伤,从而感知到他那些年叱诧战场的英勇无畏。我的手轻轻的落在了胸前的一道旧伤之上,从伤疤来看,幸好偏了三寸,要不然……此刻想起这些,心里有丝丝痛楚,夹杂着微酸的情愫。头上传来一阵沉重的痛意,有些抬不起眼皮的感觉,只能再一次闭上双眸,在他的怀里陷入了睡眠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朦胧之中察觉到身边有了动静,他似乎在轻轻的将我的身子从他怀中移开,还拉过已经半干的外袍牢牢地将我盖住。待到我从朦胧中想要睁开眼时,耳边便是他起身离去的脚步声。我微微睁开双眸,看着他背影朝着洞口的光亮一步一步走去。我也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衣裳穿好,在系上衣带之时,突然耳边传来铿锵低沉的而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属下等人来迟,令爷受惊,请爷责罚!”
声音像是密林之中的尚青云,不会错,是他,援军来了,我心头一松,连忙起身朝洞口走了去。当我走到洞口之时,雨丝随着冷风簌簌刮向我的面,吹得我发丝飞扬,眼下数名将士淋在风雨之中单膝跪地,向战天齐俯首请罪。我微微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凝眸望向那身形魁梧的铁甲将军,终于看清他的面貌,真的是尚青云。他亦微微抬目看向我,雨水早己湿透他全身,接着他便拱手同数名将士向我行礼,“见过王妃。”
战天齐闻声回头看向我,眸中带着的凛冽稍稍在退却,却什么也没说,转眸看向风雨之中的那些将士,威凛的声音扬起,“诸位都起来吧。”
“谢爷。”
集体谢恩起身。“说吧,为何迟来?”
战天齐负手按剑而立,眼神依旧凛冽。尚青云拱手迈前一步答道:“回爷的话,属下等人接到爷的信号便随即赶来接应爷,可属下等人赶至农庄之时己不见了爷的身影,杨夫人……”尚青云欲言又止,眸中藏着难言之隐,从他这丝犹豫之中我己经猜到了他口中会说出什么样的结果,我渐渐收紧裙边,只觉得心底一丝痛意开始蔓延。“杨婶……怎么了?”
战天齐冰冷的声音带着颤抖在风雨之中响起,听得出他也猜到了尚青云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只是事实的存在让他不敢去相信而己,非要听到那令人心痛的死讯。尚青云再次低眸,声音透着悲哀,“属下等人赶到农庄时,还未来得及出手相救,杨夫人己惨遭杀害。”
战天齐手下一抖,长剑在地上摩擦而响,而我心头猛的一痛,也不知怎么了?一下没有立住脚,身子快要接近地面之时,腰间一丝温暖袭过,战天齐稳稳的接住了我,眸里的悲痛己占据了我的双眸。“爷……”我自唇边哽咽的一唤,他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眉头紧蹙,唇角紧抿做一线,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转了眸看向风雨之中的尚青云,他低着眸淋在雨中,平日里的肃然己在渐渐消失。“尚将军,那晴儿姑娘呢?”
我缓缓开口,一字字问来,竭力不让声音发抖,毕竟他只道出了杨婶的死讯。尚青云微微抬起眸,抿唇回道:“爷与王妃请放心,晴儿姑娘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无性命之忧,属下己派人将她送回了军中。”
我向尚青云点了点头,感觉到手下的大手一丝薄汗浸过,继而我感觉到他轻微的松了口气。“蒙天等人在何处?”
战天齐冰冷且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在我耳边阵阵响起。我发现手下的大手己在颤抖,冷汗在加剧,他内心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探子来报,北漠王下达军令,给蒙天三天时间,务必将爷毒杀,蒙天此时正派出十八铁骑四处寻找爷的下落,他们人数在我们十陪以上,属下认为,爷与王妃应当速速离开这里。”
尚青云的声音坚定熠熠。“以你之意,杨婶的仇不报了?”
话落,战天齐目光变幻,忽然振腕一陡剑尖,那雪亮长剑发出苍凉龙吟,挥出直入身侧的坚石,砰的一声,坚石瞬间在长剑之下炸开来,化作无数块小石头飞溅在风雨之中的数名将士脚边。数名将士纷纷单膝跪地,冰凉铁甲带起整齐划一的铿然之声,在这风雨声中,格外震慑心神,竟没有一人敢在此时抬头。我也随之身子微微一颤,长剑还直直的立在地上,此刻他内心的肃杀之意全全是因为杨婶的惨死。他在自责,在愧疚,甚至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的心里,他觉得愧对杨浦将军的亡灵,愧对杨妽母女,除了杀了蒙天为杨婶报仇血恨,他己别无他法来释怀心中对他们一家三口的愧疚之情。可如今蒙天正濒临绝境反击,如若与他硬碰硬,在这北漠地域内,以战天齐现在的人手,可谓是以卵击石。战天齐本就沉稳,只因内心一时之间的肃杀之意动摇了他一贯的性情,我绝不能看着他带着数名将士前去冒险。我下意识的紧了紧他的手,声音沉稳的响在他的耳边,“爷请听我一言,杨婶的仇自然是要报,但不是现在,爷想想,蒙天是条毒蛇,然而爷又先他一步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现在北漠王只给了他三日时限,他己是濒临绝境,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如若爷一时冲动,找他报仇血恨,那岂不是正中蒙天下怀,我觉得尚将军言之有理,爷应当速速离开北漠。”
“请爷速速离开北漠。”
数名将士随即也接应我的话扬声请求。战天齐眸光偏向我,我被他眸中的神色微微怔住,他眸中的寒意,肃杀,愧疚,及痛意……一点一点的在淡去,最后从隐忍不言化作一丝淡然,转眸抽出地上的长剑,长剑一挥,数名将士起身让道。他反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紧了紧,唇边一抹淡然的笑意泛起,我以笑回他。可在迈出步子之时,不知为何,他唇边的笑意聚见模糊,一瞬间在我眸中竟将他的面容也无法看得清楚。我是怎么了,我还未弄清自己的状况,脚下一软,眼前一片黑暗袭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所摒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