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冷,拌搅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停,有种渐渐沉落的感觉,这轻声细语竟比千斤还重,压得我内心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我暗自吸了口气,依旧轻轻的拌搅着手下的燕窝粥,轻言答道:“爷既已知我身份,那定然知道我所经历了什么?当年之事也请爷不要再提起,想必爷也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自小体弱多病,身居江南祖屋,直到三年前才回到华府,有幸得爷青睐,嫁入齐王府,自知己为人妻,谨记爷的话,安分守己,方能坐稳齐王妃这个位置,这些我都无须去害怕,更无须刻意去伪装。”
“振振有词,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的淡温传递到了我耳边,觉得微痒,侧脸看去,他的面容竟在咫尺间。我心上一紧,面上微微一烫,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退了一步,慌乱之中细想他的话,有些不明之意,只能低眸回应,“请爷恕我愚钝,我不明白爷话中之意。”
“你无须明白,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是我的女人。”
他竟起了身,手下燕窝粥不曾动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的背影便伴着他扬长而去的声音,渐渐融入黑暗之中。我一阵错愕,这句话竟让我觉得有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有过温柔,有过亲切,有过冷淡,有过狠唳,有过无情,更多的是试探与警告。我想起了方才入殿之时,那两句令人冷却害怕的话,心里染上了一丝寒意,可方才他离去之时看我的那一眼,却令我感觉异样,明明有些不同,又让我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同,这一刻,我竟无法道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竟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他最后一语不是出于他对我的警告。五日后的围场狩猎如期而至,阳光明媚,初春的气息犹为浓烈,万木油青,千草丛生,百花争艳。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何理由,皇家子孙今日都以血狐狸的血为目标。猎场之上,几位英姿飒爽的爷早己整装待发,各自面前都围着妻妾打理。长姐与太子在我的右前方,长姐那浓浓的眼里只有太子,我早己是心知肚明,我不敢去看他们俩,只觉得时不时有眸光在我身上扫过。我微感有些不自在,聚然望去,战天齐淡然立于我的正前方,虽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也得给旁人留下个举案齐眉的画面。正想要走过去,身边的粉衣女竟比我先了一步,是纳兰珞,在我抬脚之迹,身边一阵轻风而过,眼前尽现他们笑脸相谈,有种自取其辱微微袭上心头,我故作面容平静的收回了脚。“为何不过去?”
声音自身且悠悠的传来。虽有些莫名,却己知身后人的身份,连忙转身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他深深的看着我,数日不见,他眸中的思绪又深了几分,在他抬手欲要扶起我时,我先他一步站直了身子,他手悬在半空中,自然己知我方才避过他自行先他一步起身的意思。“我们俩真到了如此生疏的地步?”
他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眸光却依旧不离我。我方觉浑身有些不自然,不语不答,只好微微低了眸。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又扬起了笑意,“不说这些了,我记得你喜欢白免,这片密林之中,白免甚多,呆会儿我想活捉一只送于你,你一定要收下。”
听着他的话,胸中情绪微微翻滚,酸楚之意涌上心,有些难以抑制。“捉两只吧,姐姐也喜欢白免。”
我微微笑着点头,一眼都不曾看他,便转身离去,也许是这种疏离感让他没有出声叫住我,我微微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任何动静,内心一叹,也许只有这样,于他于我都好。守猎进行中,所有的女眷嘤嘤艳艳的围在了一起,坐等好消息,我与长姐坐落了一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着那些女眷们聊些无趣的话题。“他昨日快马加鞭从南洲而回。”
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话题却依旧不离战天麟。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淡笑了一声,“听说了。”
“短短的半月,他来过三次信,信中除了寻问你的脚伤就没别的了。”
她话语心酸,让我临生一丝愧疚。我转眸看向了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露出些微微的忧容,我心下一叹,“姐姐不应当与我说起这些,他是姐姐的夫婿,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至于他是太子,是否会改变,我无法左右,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也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妹妹……”她欲要强调什么,又或是解释什么?突然被身后的一丝熟悉声音打断,“你们姐妹俩在聊什么呢?”
五嫂悠然而来,面上洋溢着笑,我也回之微微一笑,“闲着无聊,有些日子不见姐姐了,方才便与姐姐扯起了些家常。”
五嫂也轻轻坐了下来,瞅看了我们一眼,一声轻叹道:“有时真羡慕你们姐妹俩,双双都嫁入皇家,上下都有个照应,可不像我。”
“五弟妹又有何忧心的,现在腹中又有了孩子,这一胎指不定又是个小郡王,给王爷长尽了脸。”
长姐略带酸意的一句话。我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难以置信的问道:“五嫂嫂有了?”
五嫂狠狠的瞟了我一眼,有些委屈的道:“蝶衣,不是我说你,平时就见我往你府上坐坐,你几时来过我府上,现在可好,就连我有了,你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唇边一笑,将刚刚倒好的果酒辙了回来,连忙重新倒了杯清茶至她面前,“嫂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脚伤刚好,这些日子一直足不出户在府上养伤,有怠慢之处还请嫂嫂恕罪。”
“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也得加把油,过门都半年了,也不见你肚子有个动静,每次都见母后催老八紧,我看啊,母后得催催你才行。”
她轻抿了杯水,笑着有意调侃了我一番,转眸间见着身后六嫂在唤她,便起身匆匆而去,花厅间顿时留下一片清冷。“我们华家就只能指望妹妹了。”
长姐的声音悠悠而来,透着道不出的酸苦。我倏地转眸向她,入目之际是她一脸的焦虑之色,我抿唇终是忍不住一问,“姐姐这话是何意?”
她转眸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早日生个嫡子,将来才能有盼头。”
看着姐姐带有饱含苦楚的笑容,总觉得她欲言又止,虽不知何原因,但有一点,她又想起了那个缘薄的孩子。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觉得微凉,紧了紧,只听见身后战战兢兢的声音而来,“方才密林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遇刺,现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
长姐颤抖着声音惊叫出声,茶杯从手中断然而落,哐当一声碎于地面,而后身子一个倾斜如空中落叶一般,摇摇入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