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九州清晏那里就往接秀山房送了荔枝——说起来也很搞笑,宁樱虽然是倍受宠爱的皇贵妃,但是能吃到这荔枝,居然是沾了年大将军的光。 没错,皇上为了表现恩宠,特地赏赐年大将军荔枝。 为了保证风味新鲜,荔枝不但被大量的冰块包裹,皇上还特令驿站必须在六日内快马送到。 他还在众人面前对年羹尧夸赞道:“……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
简直堪比当年唐玄宗对杨贵妃。 满朝上下看到年羹尧如此受宠信,纷纷眼红不已,然而宁樱看着面前这鲜红的荔枝,却只觉得恐怖。 仿佛这荔枝外壳的颜色也是被血染得一样。 她的感受没有错。 转眼间到了十月里,年羹又一次进京觐见,据说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掉了下巴。 但是最可怕的是: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坦然自若——显然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己该匹配的。 甚至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年羹尧也不过是随意点头,不以为意。 这其中甚至有宗室。 这就很惊悚了——连宗室都不放在眼里,你是要做什么?莫非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能与天子平起平坐之人? 权力旁分必然带来无尽的猜忌——胤禛的眼色越来越深,笑容也越来越意味深长了。 朝堂中的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皇上不过是在纵养年羹尧罢了。 要么便不出手,要出手便要等到十足把握之时,来上致命一击。 让对方再无回天之力。 …… 转眼间已经到了颁金节,因为国丧渐远,今年的颁金节办的比去年热闹多了。 乌拉那拉氏的眼疾还是老样子,不但看不清楚,而且时不时便头疼发作起来,只不过喝了太医院开的药方,病根虽然难以去除,症状却有所缓解。 虽说在仪典上,她也身穿皇后礼服,盛装出席,但是在众妃嫔看来:也不过是把她当个人型摆设罢了。 这也难怪,毕竟宁樱已经行皇后职责行了这么久——在众人心中,皇贵妃早就已经和皇后一般无二。 自皇贵妃娘娘代理六宫之后,对待六宫众人宽厚有加,御下平和,从不无故责人发难,每逢年节份例,更是从不吝啬。 再加上皇上如今登基之后,百事缠身,脾气难免专断暴躁,后宫之人有因为小事触怒皇上,受罚之时,只要皇贵妃撞见,往往也会多有周转求情。 如此一来,后宫上上下下,包括妃嫔们,都对皇贵妃无有不服。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皇上恩宠不断,对着皇贵妃一直甚为爱重。 便凭着这一点,没有人敢对接秀山房中出来的人有半分敷衍。 …… 颁金节,白日里,万岁在前面与众臣王工欢聚,妃嫔们在后宫也另有宴席。 席面上,一番欢笑之后,皇后乌拉那拉氏忽然就不知道怎么的提到了选秀女的事。 其实若是正常按照年数来看的话:雍正二年是该有一次选秀了。 但是因为有国丧,这一次取消,下一次就是雍正五年。 乌拉那拉氏对于这事儿显然有些等不及——言语里反反复复说的意思,都是想把选秀给提前,甚至还把弘历也给拉进了话题:说是弘历阿哥和宗室中的一批男孩子年纪也差不多到了,该是时候在秀女之中挑选妻室了。 妃嫔众人们听着,没有谁敢接话——这种话怎么接? 为了皇后,得罪皇贵妃? 哪有这种傻子! 乌拉那拉氏说了半天,见无人捧场,一来有些尴尬,二来也有些不痛快,三来宴席已经过半,于是只推说自己头痛之症又发作,匆匆的便离开了席面。 妃嫔们面上不说话,却彼此低着头,一个个挤眉弄眼地交换着眼神。 宁樱是知道这位皇后的性子的——毕竟也相处了二十多年了。 见状,她一边起身赶紧就让人增添了送皇后娘娘回去的轿辇人手,务必仔细护送回皇后回天地一家春。 同时,她一直恭恭敬敬将乌拉那拉氏送到了轿辇旁边,扶着皇后坐好了,还不忘问皇后要不要宣太医再过去瞧瞧? 乌拉那拉氏垂下眼,落在宁樱扶着自己的手上——大概是怕不小心伤着了自己,宁氏刚才搀扶自己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上的护甲都给卸了。 乌拉那拉氏看着,心里就微微动了动。 她耳边听宁樱一番柔声细语,又见众人跟在后面,全部行礼恭送自己,于是脸色才好了不少,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众人都迫不及待的过来奉承皇贵妃了,宁妃笑着就抢先道:“如此佳节,皇贵妃娘娘要不要去后湖边散一散?您平日里一直操心六宫事务,只怕也好一阵子没松快松快了。”
她不说不要紧,这么一提议,众人都附和起来,又有人七嘴八舌地说后湖刚刚添了一批画舫,如今时节也正好。 若是再过上一个月,天气便冷了,到时候想游船也不得游了。 宁樱其实也觉得自从代理六宫事务之后,确实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放松放松了。 她来了兴致。 婷儿站在旁边,看着主子脸上神色,正打算让奴才传话过去,让后湖旁边守着码头的专人们准备起来,谁知道主子又摇了摇头。 宁樱想:毕竟皇后方才才来了这么一出,她若是此刻带着后宫妃嫔们欢天喜地去游湖,岂不是…… “游湖就不必了,天气不比夏天里,咱们简单转转就好。”
宁樱摇摇头,对大家道。 众人一听,立即又叽叽喳喳的转了风向——只一个个争着说皇贵妃说得太对了。如今虽然还不算太冷,但是行舟湖中,水天相接,凉风一吹,人说不定也容易寒气入体,到底还是皇贵妃神静心和、深谙养生之道。 宁樱:“……” …… 等到回到了接秀山房,婷儿和众婢女扶着宁樱从皇贵妃轿辇下来,宁樱进了暖阁之中,歇息了一瞬,婷儿已经带人送了热水进来给她擦洗手脸了。 水盆中飘着鲜花瓣,是今年新采的鲜花,被热水一熏蒸,馥郁的芬芳就全部飘了出来。 等到屋子里没人了,婷儿跪在地上,伸手一边给宁樱按摩着小腿,一边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主子,皇后娘娘今日说的选秀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