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毕竟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虽然太医口口声声说不严重,但是众人心中都如临大敌。 但是事实上的情况却比太医说的还要好——汤药刚刚服下去半天,康熙的精神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不过四五天功夫,他已经恢复如常。 但是经过这么一件事,康熙自个儿心中也觉得不妥——本来预备好的再去南苑打猎的计划,也取消了。 打猎能否成行并不重要,但是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冬至。 祭天大礼不可不行。 内务府已经在准备天子前行的一切事务,谁知道康熙莫名又出现了风寒的症状——这一次症状与上次差不多,虽然难受,但并不严重。 只是反反复复地透汗——奴才们才帮着刚刚换上的里衣,没有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湿透了。 他只能静养斋戒,一应奏章,不必启奏。 眼看着这具身子如今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拖后腿,康熙心中莫名的烦躁。 祭天大礼是不能成行了,只能传命四阿哥——前往南郊天坛进行冬至的祭天大礼。 这是国之重事,为了表示对上天的诚意,康熙还特意叮嘱四阿哥务必斋戒足够的日子,才能前行。 四阿哥自然一一照办。 …… 圆明园中。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宁樱坐在屋子里,望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 院子里静的很,若是凝神细听的话,几乎都能听见一片一片雪花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四阿哥主持祭天大礼的位置在南郊。 所谓南郊,其实就是天坛,离畅春园的距离不算近,若是坐马车的话,一来一去要花上不少时间。 因为斋戒,四阿哥已经离开了圆明园,事先住在了南郊天坛的一座别院。 已经几天了。 …… 同样的轻雪落在了别院的屋檐下。 四阿哥现在已经无心看书了,只是坐在别院之中。 苏培盛刚刚轻手轻脚的把傍晚的斋饭给送了进来,就看见主子爷在沉思。 他没让小太监跟着进来,只自己一人,把饭菜给放满了桌子——一眼望过去都是青碧色。 别说四爷了,就连他看着都没什么胃口。 四阿哥倒是不在乎,提起筷子就用膳了。 这一次,雍亲王代祭天,内务府也确实按照祭天大礼礼节规程在做准备工作。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尽管四阿哥自己已经刻意低调了,但外面依旧传的一片沸沸扬扬——万岁从来十分看重祭天之事。 若是说之前远去盛京祭祖,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实在无奈,只能假手于人。 可是这祭天怎么可以轻易让人代替去? 即使是儿子也不行! 能让这位雍亲王代替自己去祭天,可不就是就等于向天下宣布:…… 屋里的灯烛摇晃了一瞬,忽然灭了一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窗户缝里吹进来的冷风给扫灭的。 苏培盛快步过去,亲手把那一盏灯火给重新点亮了。 就在这时候,沿着外面的抄手游廊,苏培盛忽然听见了急促前来的脚步。 似乎有好几个人,脚步声都很纷乱,听着杂无头绪的模样。 苏培盛看了一眼四阿哥,见四阿哥微微点头,他走到门前,用力一开门,随即迈了出去,还不忘随手轻轻的关上了门,将屋子外的嘈杂隔绝开。 不知为什么,四阿哥的眼皮跳了起来。 他站起身,拉开门,几个宫里的大太监正在同苏培盛说话,看见四阿哥出来,慌忙跪了下来。 四阿哥认识这几个人——都是看着脸熟的面孔,屋檐下挂着的宫灯,灯影摇曳。 明暗的光影变动,浮在太监们的脸上,衬出了十二分的惶急与慌张。 “怎么回事?”
四阿哥冷静而言简意赅地道。 “回王爷的话,皇上口谕——命镇国公吴尔占代为祭天,急召雍亲王!”
四阿哥的瞳孔骤然就缩紧了。 …… 圆明园里,福晋这几日也病着了,到了今日才好一些。 下午时候,大夫过来扎了针,如今乌拉那拉氏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又刚刚喝了一碗苦涩的药,正在灯火下翻着账册。 眼看着又是一年要过去了,过年时候的开销更多,往来的人情也多,加上如今孩子们都各自成家,要准备的诸多事宜就得更细致了。 毕竟是晚上,虽然灯火点的通明,但是对着账册看了半天,她眼睛还是酸痛起来。 华寇在旁边默默的服侍着,倒是有心想劝劝福晋休息,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了。 若是福晋能听得进劝,性子不要这么固执,只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也就不至于被四爷冷落这么多年了。 只是府中后院的事务,她从来都只是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即使四阿哥说过几次——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让侧妃帮着多分担一些。 从前孩子们都年幼,侧妃要照顾孩子们,难免分身无暇。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孩子们都成家了,只弘历、弘昼两个小的在前面书房念书。 侧妃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其实这些事儿,四阿哥倒也不是没在宁樱面前提过。 宁樱明白四阿哥的意思——他是想把她再往上抱一抱。 大概是被四阿哥说了几次,多少有了些火气——福晋如今一边翻着账册,一边提笔圈点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力透纸背了。 眼看着墨点一点点的在纸上蔓延开,忽然外面的奴才匆匆地过来在门口通报了——说是侧妃有事求见。 乌拉那拉氏将笔向笔山上一搁,眉头皱了皱。 她本身心里就憋着火——四阿哥越是反复提此事,宁氏越是毫不在意,她就越觉得满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无法发泄。 她心心念念,唯一能在意抓紧的东西,却是别人云淡风轻,压根儿就不在意的。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刺激她的自尊? 华寇看着主子脸上的神色,心里有数,转身向奴才训斥道:“没眼色!没瞧见福晋正在看着账册……” 福晋抬手,淡淡地止住了华寇的呵斥,道:“今日时辰已晚,让侧妃……” 她话还没说完,抬头却见宁樱已经径直大步走了进来。 乌拉那拉氏拿眼睛瞪着她,却看宁樱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鬓,脸上也几乎没有脂粉,甚至还在喘着气——显然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甚至说不定是从床上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