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畅春园门口,众人下了马车,换了轿子。 如今毕竟是亲王侧妃了,坐的软轿也同从前不一样,不但轻软宽敞,轿子上的装饰也不一样了,宁樱看着这颜色图案,就知道里面都是有各种讲究的。 等又进了一重院落,就连轿子也不能坐了,必须下来用步行走。 然后就是跪着等皇上。 康熙出来的是真的满,宁樱跟着其他宗室命妇们一起,足足在地上跪了小半个时辰,才撑到他老人家出来。 被扶起来的时候,她腿都跪的发麻了,想伸手揉揉膝盖,到底还是忍住了。 穿越到这个年代,又是在天家之中,礼数本来就很多,其实从前她早就习惯了。 只不过国丧的这两年,宫里的庆典明显变少,需要出席的次数也变得没从前那么频繁——于是宁樱这膝盖又开始重新变得娇气起来。 秋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不再像早上那么微凉,而是带着秋天的暖意。 这是一年中的好时节,不热不冷,便是在户外这么站着,也不像冬夏天那么受罪。 等到万岁说完话,朝廷命妇们各自去给娘娘们请安,然后又待了片刻,宫宴直接就开场了。 大概康熙如今自己年事也高了——像从前那样,一道一道仪式走下来,他自个儿的身体也撑不住。 宁樱坐在大殿之中,随着命妇们一起参加宫宴。 因为四阿哥身份的原因,她如如今坐的位置也算是靠前的,看着康熙就更清楚了。 康熙明显的衰老了很多,龙袍穿在身上,感觉就像套在一个干枯的衣架子上。 虽然天威犹在,但他整个人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 宁樱看了几眼,不敢多看,默默地垂下了眼。 宫宴其实也挺累人的,坐在前面,除了显得地位尊贵一些,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是在天子与娘娘们的眼皮底下,什么仪态都不能出错。 颁金节是满是满人的大节日,宫宴上不一会儿就载歌载舞了,跳的都是民族传统舞蹈。 席面上送上来的也是奶茶、萨其玛、打糕、金丝糕等,供大家品尝。 若是按照平时御膳房的水准,有的糕点是不可能上得了台面的,但是如今是颁金节,这些糕点送上来就很有些忆苦思甜的意思。 其他的菜虽然精致,但是早就凉透了,也不知道御膳房一共加热了多少遍。 御膳房也难做——宫宴的时间本来就不好掐着点开始,全凭皇上兴致。 宁樱提了筷子尝了几道菜,心到这还不如直接吃冷菜呢。 加热了几次,味道都混合了。 虽然是一边欣赏节目一边吃东西,但是得一直挺直腰板坐在这里将近两个时辰,宁樱也是蛮累的。 等到宴会眼看着快结束的样子,宁樱正低头喝奶茶,忽然就听见上面传来的一片惊叫声。 她猝不及防的一抬头,就看见康熙身貌似是晕倒了,身子已经歪在了旁边的妃嫔娘娘身上,一只手也无力的垂落了下来,手中的酒杯早就咣当落了地,酒水也洒了一地。 内侍们都惊叫起来,七手八脚的围上前去扶着,又有阿哥们急迫地大声叫着传太医…… 整个乱成了一锅粥。 …… 这个颁金节宫宴,不用说,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四阿哥和其他几位阿哥们一起,一直陪在畅春园里,整整守到了傍晚时分。 他倒是先让宁樱带着孩子们,跟着乌拉那拉氏的马车一起,先回了圆明园里。 宁樱在圆明园里不放心,一直等到了夜深,才听说四阿哥回来了。 小太监前脚才刚刚把消息报过来,后脚四阿哥就到了宁樱这里。 他看上去一脸倦容。 “爷,皇上……”宁樱迎上前去,伸手扶住四阿哥的胳膊。 四阿哥伸手揽住她肩膀,两个人往屋子里台阶上走去,宁樱这才察觉到四阿哥是真的很疲惫了——明明是他搂着她的姿势,但实际上,他居然已经累到用她的肩膀来借力了。 宁樱抿了抿嘴唇,微微的就往右边垫高了肩膀。 …… 等到了屋子里坐下来,喝了一碗绿豆银耳羹,四阿哥才说皇阿玛今日并没有大碍,只不过前阵子身体不适,太医他开了药方调养身体,又嘱咐说不要喝酒。 结果皇阿玛在畅春园里过颁金节,大约是兴致好,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和酒相冲了。 宁樱听着,就觉得这解释实在是勉强——康熙当时晕倒的模样,她是见到的。 其实还是挺吓人的,也怪可怜的。 但是,貌似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解释来——总不能康师傅是吃了头孢,再饮酒才导致如此吧? 四阿哥歇了片刻,立即就催着奴才们赶紧送热水进来,洗漱就寝。 他明儿一大早还要赶到畅春园里去。 要不是皇阿玛不让守着,他这晚上压根儿就都不回圆明园了。 接下来的日子,四阿哥每天都披星戴月地起床,打扮整齐之后,一大早就赶到了畅春园门口。 圆明园里的膳房也开始煎熬了药汁——虽说万岁不一定会饮用,但四阿哥还是每天坚持着,然后用小药罐把热烫烫的药汁给捧到畅春园去。 他去得早,倘若皇阿玛休息还没有起来,他就在门口守着问安,三跪九叩。 虽然皇阿玛在床上不知道,但是进进出出的内侍们全部都瞧见了。 四阿哥明白:哪怕只要有一个人张了嘴,他这功夫就算没白下。 待到皇阿玛起床之后,叫了人侍候,四阿哥便侍疾于床边。 等到晚上回来圆明园里,他也没歇着,把府里的医书都快给翻烂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别的阿哥跟着他一起,但皇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始终嘘寒问暖,坚持陪伴在床前的也就剩下四阿哥了。 不仅如此,弘晖除了顾着上书房的课业,也时常跟着阿玛一起照顾皇爷爷。 这般一个半月下来,宁樱按照四阿哥每天进出的时间给他粗略算了一下:他一天之中大概只能保证四个小时的睡眠。 四十天连轴转,没有一天能稍作休息。 宁樱在心疼之余,不由地就想:要不怎么说雍正是个狠人呢……真正的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啊。 一点不夸张地说:她简直都担心这么一直折腾下去,他会不会猝死。 幸好到了过年前,康熙的身体总算好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