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四阿哥的酒意算是被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伸手扶着宁樱的肩膀,指了指前方道:“送你回去。”
宁樱扶着他走到了屋子中间,就看四阿哥步子都不对了。 他身形毕竟高大,她怕扶不住他,赶紧就喊了奴才们进来帮忙。 等到四阿哥进了屋子,躺下来了,这才觉得头疼的越来越厉害了。 宁樱看着这情形,也不管四葫芦怎么强调他自己没醉——她直接就去小膳房,安排人做了解酒茶送过来。 然后她坐在床头,扶着四阿哥来喝。 四阿哥勉强喝了几口,就觉得心口的恶心一阵一阵的往上翻,简直要把在宫里宴上吃的饭菜都吐出来了。 这屋子里就一股说不出的悠悠的苦香味儿。 他抬头看着屋子里的五毒吊屏——这也是后院府里,之前为了迎接端阳节,各个院子都做的装饰。 按照历代相传的端阳习俗,人们通常认为这个时候,天气渐暖,是五毒出没之时,疾病开始流行。 悬挂五毒吊屏,可以驱邪避恶、护住家人平安。 另外还有不少五毒荷包,都是紫禁城内所制,提前就分发给了宗室的。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些物事一直要到六月初二才能取下来,收进库房之中。 但是四阿哥闻着其中的味道,就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他皱着眉,盯着荷包看了好几眼。 宁樱很有眼力地,立即就吩咐婢女将荷包取下来了。 …… 四阿哥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因为他之前表现出恶心要吐的模样,还有好几次——宁樱难免担心他夜里真的吐了出来。 醉酒的人,若是在睡梦之中呕吐,身边又没有照看的人,其实是十分危险的。 因为这样容易将呕吐物呛进气管,从而引发窒息。 宁樱于是也就没睡,让婢女们另外拿了两张绣墩摆到床前——一张上面放了醒酒茶、另一张上放的则是普通的热茶水。 她亲自看护着。 反正现在时辰已经晚了,第二天天不亮,四阿哥还要继续进宫。 这么前后掐着点儿一算,四阿哥也根本睡不了多久。 果然,到了夜里四五点钟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四阿哥醒过来了。 宁樱已经从绣墩上滑到了地毯上。 她趴在床边打瞌睡的——脸蛋枕在他手臂上。 四阿哥睁了眼,一动弹,才察觉到手臂上还压着个人儿。 他往旁边一转头,就看见宁樱小脸红扑扑的。 她睡得正香。 这傻子……就这么憨憨地守了自己一夜? 四阿哥反应过来之后,伸手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宁樱的后背心,将人叫醒了,这才沙哑着嗓子问她:“你守了一夜?”
宁樱睡得迷迷糊糊,一边揉眼睛一边点头,然后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四阿哥:“爷好受点了没?”
四阿哥虽然还是有些晕晕乎乎,但是心里是明白的——看着面前人纤弱的肩头,他心里心疼得很。 宁樱伸手攥住他的手,然后就转头喊奴才们进来伺候四爷洗漱。 婢女们轻手轻脚的就进来,端着铜盆、热毛巾等物事。 四阿哥只瞟了一眼就:“侧福晋守了一夜,都不知道劝着么?”
婢女们的脸瞬间就吓得一片苍白,赶紧跪下道:“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该死!”
宁樱捏了捏四阿哥的手,小声给他解释:“是我的意思。”
然后她又将四阿哥的手晃了晃——意思是别责怪婢女们了,她们都吓着了。 四阿哥见宁樱如此,也就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过来伸手扶了宁樱起来,又让她务必上床躺着。 等到洗漱之后,外面天色也比方才露出了一丝亮,四阿哥眼看着时辰是不好再耽误了,于是匆匆用了早膳就走了。 早膳是改良版的雪媚娘加上棉花奶饽饽卷,还有一道豆浆吐司——这个是用豆浆、黄油,加上面粉做成的。经过一次次松弛后,出炉的颜色很美,口感也很清淡。 而且面粉里还可以加一些豆渣,风味别具一格,甚至能吃出麻薯面包的弹性感觉。 宁樱之前有一次做过就很喜欢,从此就把这道点心添置成了早餐常备菜式。 力士也跟着学了。 …… 等到四阿哥走了,宁樱从床上哧溜一股脑的就爬起来了。 她先去看三阿哥。 三阿哥还正在睡眠中,睡得很香,小小的手微微攥着拳头放在嘴边,口水淌了出来。 乳母在旁边守着,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婷儿伸手把她给晃清醒了。 乳母一抬头,看见侧福晋进来了,赶紧起身要行礼,被宁樱抬手免了。 她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宁樱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就忍不住母爱泛滥。 又上前去,弯腰伸手,轻轻地替儿子将嘴边的口水给擦掉。 弘历本来睡的就不沉,被这么一触动,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他顿时就醒了。 一睁眼,对上母亲的视线,大概是母子连心,他咧开小嘴就乐了。 宁樱于是把手舞足蹈的儿子给抱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外面下起了新夏的小雨——雨丝风片,温润明莹。 宁樱抱着三阿哥在窗下走来走去,听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孩子后背,一边就低声呼唤三阿哥的名字:“弘历?”
她一喊,襁褓中的三阿哥忽然就仿佛能听懂一样,瞪大了眼望着她。 小手小脚也不乱动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名字。 …… 福晋正院里,没过几日,四阿哥已经让苏培盛特地去关照了大膳房。 之前李侧福晋院子的奴才打发的打发、处理的处理,没留下几个。 好在大膳房里有专人,之前也和李氏院子里的厨子是一个师傅带出的。 能挑得了这担子。 苏培盛还不忘嘱咐——说是四阿哥的原话:若是厨子把握不准怎么做,就对照宁侧福晋那院口味。 二格格就吃得惯那边。 大厨听着,一边堆着满脸奉承的笑容,向苏培盛直点头,一边就恨不得拖着苏培盛的袖子,把这位难得亲临大膳房的苏公公留下。 再清楚指点一些才好。 苏培盛嫌他蠢,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听不明白? 直接去请教膳房里给宁侧福晋院子负责的厨子,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