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大格格往李侧福晋院子里去了一趟,只说是嫡额娘想着毕竟还是过年里,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个女孩子难免害怕。 于是她特地吩咐开库房,捡了几件辟邪之物拿来,让大格格给两个妹妹拿去。 二格格还是和从前一样,压根儿就不领这个长姐的情,看见东西便转了脸去,嗤之以鼻。 李侧福晋满心思琢磨的都是小柔子的事情,也压根没有心思来敷衍大格格。 卡诗知道这样不妥,连忙上前来帮着收了福晋的赏赐。 大格格也不以为意,微笑着就对卡诗道:“你随我来,还有几样东西,嫡额娘也吩咐了一并给妹妹们。”
她是小主子,身份尊贵,卡诗受宠若惊,立即跟着她往院子里去了。 …… 下午将近傍晚,趁着李侧福晋午睡不起,卡诗偷偷地就去了四阿哥前院书房。 正好四阿哥今天回府得早,听闻李侧福晋的大婢女居然不顾规矩,兀自跑到前院来求见,他隐隐地就有了一丝预兆。 “把人带进来。”
四阿哥吩咐。 侍卫们守在外面,谁也不知道卡诗对着四阿哥说了什么。 只知道四爷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的可怕。 他的眼里闪着骇人的愤怒,又强自隐忍着——这种样子,便是贴身追随他多年的侍卫们,从前也极少见到。 卡诗跟在后面,头埋得低低的。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卡诗便再没有回到李侧福晋院子里去了。 李氏那边,午睡起来,开始还没觉察,后来发现卡诗不见了,顿时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让人出去寻找,结果才听外面花园洒扫的奴才说:看见卡诗姐姐一路往前院去了。 李侧福晋听到这消息,心里就猛的往下一沉。 糟了! 糟了!! 她定下神来,仔细想了想——前后院之间,从来看管森严,泾渭分明。 进来的人不容易进来,出去的人也不容易出去。 譬如像三格格这种得宠身份的孩子,自然是想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横行无忌。 但是卡诗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怎么能走到这般顺畅无阻?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侧福晋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卡诗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听闻四阿哥今日回府也算是早的。 倘若要说,什么也都说过了。 果然,不多时候,苏培盛匆匆的带着人,就来请李侧福晋过去了。 去四爷前院。 说是有要事要问,让她即刻过去,不许有一丝的耽误。 李侧福晋吓得整个人都在原地哆嗦,腿软的像一滩泥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苏培盛见状,手一挥,就示意婢女们上前去把侧福晋给架起来。 “苏公公,等等!等等!”
李侧福晋语气里带着哀求,拼命地就对苏培盛道。 苏培盛叹了口气,瞧着李侧福晋的眼神和语气,都不似往日里的恭敬了:“李侧福晋,您别为难奴才,四爷催得紧,奴才也不敢有拖延哪!”
这话说的就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了。 李氏知道:苏培盛向来都是能留条路就留条路,绝不将话说死,将事做绝的性子。 如今对着她居然也是这副口气与态度,毫不留后路。 不用问,四阿哥那边,一定是卡诗已经将什么都揭发了。 “让我再见见二格格!”
李侧福晋尖声叫了起来。 弘昐在前院书房,她见不到;可是女儿却是就在这院子里的。 二格格正在后院里玩金鱼池,完全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嬷嬷张着手,满脸张皇失措的跑了过来,说前面瞧着情形不太对,四爷要侧福晋过去。 侧福晋不肯,嚷嚷着说要再见一面二格格。 毕竟是亲母女,二格格将手上的鱼食一抛,站起来就往前面跑过去了。 “额娘若是今晚没回来,你便去前院,求着你阿玛!只说你想额娘,你要额娘,你没有额娘不成!拉上弟弟一起说,记住了吗?”
李侧福晋抱住二格格的肩膀,凑在她耳边颤声就道。 二格格自打出生以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她当即就吓哭了,伸手抹着眼泪,气急败坏跺着脚问李侧福晋:“额娘,额娘!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吓我啊!”
苏培盛唯恐拖久生变,一抬手,示意人将李侧福晋给半拖半扶着走了。 …… 前院书房里。 被人带着进了来,李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样跪下的,只记得地面的青砖很凉。 她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了,只是颤声道:“妾身给四爷请安,不知四爷这般急急传召妾身,有何……” 话才说到这儿,门一阵响动,又有两个人被推了进来。 一个是满面憔悴、半死不活的小柔子。 另一个则是慌慌张张,从跪下来就不敢和李侧福晋对视一眼的卡诗。 李侧福晋看见卡诗,顿时怒从胆边生——就是这个贱婢,居然敢出卖了她! 难道她自个儿就不怕死吗? 想到这件事若是当真揭发出来,产生的后果,李侧福晋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吓凉了。 她的母家…… 她到了这时候,才真正的觉出巨大的恐惧来。 四阿哥坐在桌案之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李侧福晋。 屋子的门早就被紧闭上了,屋外的侍卫们虽然在看守,然而通通离得远远的,乍然一看,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阿哥声音淡漠地问道。 李侧福晋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晕眩。 她拼命的攥紧了拳头,用长长的指甲掐进皮肉里,提醒着自己撑下去。 她磕了个头,颤声道:“四爷问的话……妾身不明白……” 话音刚落,一只砚台“啪”地从桌案上被掀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李侧福晋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肩膀下意识地也瑟缩了起来。 小柔子在旁边看着,眼里就流露出了一丝心态。 李侧福晋的脸颊上传来阵阵凉意——是墨汁飞溅,一直溅到人脸颊之上。 但是她丝毫不敢抬手去擦,只是低着头,将身子越俯越低,越俯越低。 直到视野里看见了四阿哥的靴子。 黑底描金纹的靴子。 是四阿哥起身从桌案后踱步了过来,缓缓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