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子说完了,出去就去打点院子里的其他事情了,宁樱却唏嘘了好一会儿。 她想到宋格格原本是压根不愿意把女儿让出去的。 结果最后却主动去找了四阿哥。 从完全不愿意到完全愿意——这是极端的两面。 这种转变中,可想而知宋格格心里的痛苦有多深。 三格格本来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结果被弘晖解释了一会儿,她有些明白了。 这会儿,看见额娘一个人坐在正屋里,三格格噔噔蹬蹬的就跑过来了 她张开小胖胳膊,像乳燕投怀一般,一头扎进宁樱怀里撒娇,然后抬头就有些不放心的问她:“额娘,嫡额娘不会也要把我要了去吧?”
其实这个问题她昨天问过哥哥了。 但是哥哥一听就笑了,还是笑得止不住的那种——又说嫡额娘也是有要求的,也不是哪个姑娘都能入了她的眼。 这话说的……瞬间就让三格格只能抬手抓抓小脑袋,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宁樱听见女儿这么问,顿时就心疼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蹲下身在女儿面前,望着她的双眼,郑重其事地对她道:“不会的,咱们不会分开,你放心。”
三格格又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举到她面前就道:“拉钩!”
…… 用完午膳,宁樱送女儿进屋子里去睡午觉。 三格格每天中午都会在这个点躺上小床,身体里的生物钟早就习惯了,这时候虽然努力睁大了眼瞧着额娘,但是眼皮也在渐渐发沉了。 她一手拽着宁樱的袖子在手里,嘴里还在喃喃的道:“我以后在嫡额娘面前要不乖一些,可别被嫡额娘看上了。”
宁樱听了先是有些哭笑不得,然后又觉出了一丝心酸。 她低头亲了亲三格格的额头,才低声道:“额娘不是保证过你了吗?额娘答应你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食言过,对不对?”
三格格眨巴着黑亮黑亮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伸着小手手抓着被子边,抿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 因为是过年里,这几天宫里都很忙,皇上往几个阿哥身上加了担子,外藩宴、宫里的聚会都得去。 四阿哥也没怎么顾得上往后院里来。 等到他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三格格看见阿玛,反而不像从前一样蹦蹦跳跳地冲出来,而是蔫蔫地站在椅子旁边,一只小手背在身后不说话。 四阿哥察觉到了女儿的反常,上前去把三格格抱起来,问她:“这是怎么了?”
三格格忧心忡忡地问他:“阿玛,你会有一天把我送到嫡额娘那里去吗?”
她说完了,顿了顿,就摇头抢着对四阿哥强调道:“我是不去的!”
四阿哥怎么也没料到小女儿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他想到了大格格的事情,心思不免变得沉重了一些,脸上也没有方才的轻松了。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就道:“不会,阿玛怎么会让你随随便便和额娘分开?”
三格格立即反驳:“可是大姐姐就和她亲额娘分开了啊!”
四阿哥微微垂了垂眼,淡淡道:“她额娘和你额娘不一样。”
他顿了顿,又深深地道:“你和你大姐姐,也不一样。”
这句话说完,四阿哥的唇边就带了一抹很淡的笑意——倘若不留神,压根察觉不出来的那种。 三格格得到了父亲的保证,终于完完全全的安心下来。 四阿哥看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就不免有些愧疚——没想到大格格这事儿,原来对府里的孩子们心理也是有冲击的。 他之前却是压根没想到这么多。 “来,阿玛带你出去转转。”
四阿哥上前去伸手想握住三格格的小手。 但是三格格一下子就跑掉了。 她跑到宁樱的身边,伸手抱住母亲的大腿,这才欢呼道:“额娘你听见了吗?阿玛保证了,咱们绝对不会分开!”
宁樱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轻声道:“是,额娘知道。”
三格格仰头看着她,慢慢道:“额娘不怕,女儿会好好保护额娘。”
她说完,伸手握住宁樱两只手腕,放在了自己胸前,仿佛宣誓一般地用力道:“额娘放心!”
宁樱本来还有点想笑,但是听到这里,却只觉得眼眶热热的。 感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三格格暖热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那是血脉的亲情。 …… 难得地用了个晚膳,四阿哥就感叹说这阵子在宫里,天天油腻的很,就想着这里的清粥小菜。 今晚上算是用得清爽了。 洗漱之后,宁樱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四阿哥站在她身后,伸手拈着她的发丝,想到方才三格格说的话,便微微摇头,笑意里带了一丝调侃道:“云心到底还是更护着你的。”
宁樱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口气中的失落。 她赶紧放下梳子,刚要起身,四阿哥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起了梳子在手中,亲手替宁樱梳了起来。 宁樱由着他梳着,过了一会儿却听见四阿哥道:“有根白发,我替你抓着了。”
宁樱“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就一回头,想去往四阿哥手上看。 却听见四阿哥在她头顶上闷声憋笑。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哈哈笑起来。 原来是故意逗她的。 宁樱瞪了他一眼,重新坐正了身子,对着镜子里瞧了瞧,就见四阿哥满脸宠溺的笑意瞧着她。 他笑起来的时候,冷厉的气质就不见了,如同冰山融化——眉眼盈盈,都是温柔。 四阿哥扶着宁樱的肩膀,弯下腰来在她鬓边轻轻亲了亲,才沉声道:“你看看案上,换一把梳子过来,这把太小,使不上力气。”
宁樱冲他笑了笑,不疑有他,很乖地“哦”了一声,伸手就去桌案上拿梳子。 趁着这当儿,四阿哥动作很快的,就将手中梳子上缠着的一根发丝扯了下来。 随后他将那根头发拢进了袖子里。 灯火下,暗金描纹的袖口里,微微闪过了一丝银色。 一根发根呈现一段银色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