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沈阅爸爸从手术室被推出时,连站立都站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旁边护士赶紧扶住她。江明朗也赶了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就自动把眼神闪开了。“老头儿,你要熬过去啊,阅儿还说过几个月带我们出去旅游呢,就去你大学同学住的那个墨尔本,你不是说很久没看见他,好多话要跟他说吗?你可不失约哦。”
沈母摸着老伴的脸,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说不下去了,把脸侧过去痛哭了起来。沈阅也忍不住了,话还没说出口,两眼全红了,又强忍了几下,想把眼泪逼进去,哪知实在无法克制悲伤情绪,泪水依然落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沈阅哭,准确的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男人哭,如果是极度害怕亲人离世,怎会放下所有掩饰让自己落泪。沈阅不敢哭出声,但是越是这样克制越是难以忍受,最后竟然崩溃起来,终于痛哭起来。我想安慰沈阅,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阅爸爸应该是还能感知的,他突然伸手去摸沈阅,但是手伸到一半又没了力气,只好放下来。“老头,你想说什么?”
沈母把脸贴了过去,沈阅爸极其艰难又缓慢的说了一番话,沈母边听边点头。“妈,爸说什么?”
沈阅焦急的问他妈,他担心他爸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爸说……”沈母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沈阅爸,似乎很难开口,但是沈阅爸却微微抬了抬手指,意识沈母还是说出来。“妈,你快说啊,我爸想做什么?”
沈阅急了,他非常想知道他爸究竟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如果他可以做到,他就立刻去办。沈母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起了全部勇气,“你爸说……说……说他想见一下蔓心。”
“为什么见她?”
沈阅有些困惑了,他爸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见蔓心?他和蔓心都分手好几年了,他父母不是不知道啊。“唉,阅儿,你就别瞒我们了。”
沈母索性把话说明了,“蔓心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沈阅僵住了,他没想到他妈居然知道这事……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他妈是怎么知道的。“苏!紫!檬!”
我被沈阅吼得浑身颤了一下,根本不敢应答。江明朗立刻帮我说话,“你别怪她,她告诉你妈也没错。”
“是啊,阅儿,你就让你爸见见蔓心吧,好歹蔓心肚子里也是我们沈家的骨肉,就算你爸真去了,他也安心了。”
沈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的沈阅心里乱七八糟了。“我不同意!”
沈阅拒绝把陆蔓心叫过来,他自己现在都没拿定主意,陆蔓心现在一过来岂不是就算间接承认了。“阅儿,可是你爸……”沈母猜到沈阅可能就是这个反应,她本来好几次都想偷偷去看陆蔓心,就是怕沈阅责怪,只好作罢。她知道她儿子心里还堵住一股气。哪知沈阅爸爸突然把手抬了起来,他想和沈阅说话,沈阅立刻靠了过去。“叫……她……来吧”沈阅爸艰难的说出这句话,说完就望着沈阅,弄得沈阅越发不安,他再堵着一股气总不能拒绝他爸吧。他爸万一真走了,沈阅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那真是不孝子了。“好吧,我把她叫来。”
沈阅终于愿意低头了,“我去给她打个电话,她来不来我不敢保证。”
“你要是给她打电话,她肯定来。”
我插了句嘴,江明朗立刻瞪了我一眼,让我别开口,我只好收声。沈阅走出病房给陆蔓心打电话,他说他爸病的厉害想见她。“好,我这就过来。”
陆蔓心居然一秒都没犹豫,马上答应,沈阅有些感激,他以为陆蔓心会问他为什么要见她之类的话。陆蔓心不会问,她当然知道“要见她”是什么意思,而且沈阅已经说了他爸病的很厉害,估计就是快不行了。陆蔓心心想就算沈阅是找她去演戏,她也认了,毕竟她肚子里是沈家的孙子,就当给他去见见爷爷吧。半小时后,陆蔓心到了病房,沈母一见陆蔓心过来,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上前扶住陆蔓心,“蔓心,你辛苦了。”
“没事。”
陆蔓心努力笑了笑,看了沈阅一眼,沈阅把眼神挪开,陆蔓心只好把眼神又挪到沈阅爸爸身上。沈阅爸爸见到陆蔓心居然有些激动,陆蔓心赶紧坐在床边,握着沈阅爸爸的手。“沈叔叔,我来了。”
沈阅爸爸无法说大声,让沈母过来听他说话。“他爸叫你别叫叔叔,他认你这个媳妇。”
“妈,不要这样。”
沈阅想阻止他妈,但是陆蔓心却立刻叫了一声“妈”。沈阅妈立刻惊喜起来,不停的点头,“好,好,好。”
陆蔓心又对着沈阅爸爸说道,“爸,医生说肚子的宝宝很健康,而且我还去香港查了,是一个男孩。”
“老头,你听见没有?宝宝很健康,你赶紧好起来,以后还要带孙子了。”
沈阅爸爸努力的点了点下巴,握着陆蔓心的手不放。“爸,你得长命百岁,以后我们还要再生一个女孩,这样你就可以带着俩个小孩出去玩,他们围着你叫着爷爷呀爷爷,一会儿让你买糖给他们吃,一会儿让你带他们去骑木马,哎呀,我都怕爸爸你累坏……”陆蔓心哽咽了,努力把眼泪往里头逼,“所以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都等着你。”
“好……好……好。”
沈阅爸居然清晰的发出“好”这个词,弄得一屋子人都兴奋起来。可是刚说出来,旁边的心跳仪立刻显示心跳过慢,沈阅立刻叫来医生。护士让我们赶紧先出去,医生检查了一下,几分钟之后出来,告诉我们已经平稳下来了,但是病人可能暂时需要休息,让我们先回去。沈阅走过去跟陆蔓心说了一声“谢谢”,陆蔓心却没接话,转身就离开了医院。哪知这竟然是陆蔓心最后一次见沈阅爸爸,一个礼拜后沈阅爸爸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