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着无数同学的“祝福”，秦克和宁青筠手拉着手，走过著名的刻有“行胜于言”的古典计时器日晷，走过历史悠久的大礼堂，来到博士论文答辩的指定场所，第三教学楼里一处极具韵律感的阶梯教室中。 波浪般起伏的弧形天花板辅以流畅的灯光，让室内显得极为明净、宽敞、柔和。 这是清木大学最具现代时尚设计特色的阶梯教室，近期还引进了最新的无幕投影技术与凌空手写技术。 阶梯教室的上方，此刻正以立体3D投影技术投影在半空中着一行大字——“清木大学20XX届物理系博士生秦克、宁青筠论文答辩会”，极为显眼，此外还有三架高清摄像机从三个方向，全程录像。 可以说，为了让秦克与宁青筠学生生涯里最后一次的毕业答辩成为学校的一个历史记号，清木大学费了不少的心思。 秦克和宁青筠走进教室时，先是被这布置得有些夸张的、充满科技感的会场晃了晃眼，然后便被坐在观众席上的华丽阵容吓了一跳。 能坐一百五十人的阶梯教室，这时居然坐满了大半，大多数都是学者模样的中年、老年教授。 秦克原本只听说物理系主任周善春和系里的物理教授们会来，可现在在第一排便看到校长黄瑞德、副校长顾伯钧等校领导，连隔壁燕大也来了三位校领导、几十位物理教授们。 咦？那边的不是物理学会会长焦延文和几个干事吗？还有《物理学报》的主编金云霖等人、震旦大学、澄海交大、京城理工、夏国科技大学的校领导和教授也来了…… 秦克不由在门口愣住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一个博士论文答辩会吗？就算会有几个院士级别的业界大佬来作评委，也没必要来这么多旁听者吧？再说了，旁听者中就有好几个是院士大佬了。 如果不是看到半空投影出来的3D大字，确定这真是自己和宁青筠的博士论文答辩现场，秦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秦克正在心里吐着槽，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小秦、小宁，你俩来得倒挺早。”
秦克二人回头，便看到了老熟人、夏科院副院长文远平院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文远平院士身后还跟着十几人，应该都是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秦克曾在段永恭的J-92防波堤实验中见过其中的个别人。 “文院士，您好。”
宁青筠极有礼貌地打招呼。 秦克却没与文选平院士客气，笑问道：“文伯伯，您怎么也来了？”
“小宁，都说了和秦克一样叫我文伯伯就行，叫文院士就生分了。”
文远平看着两人，眼里全是笑意，打趣道：“小秦啊，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今天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秦克愕然：“今天不就是答辩会吗？还能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些天他满脑子都是计算种子学与完美型沙漠红薯的事，连今天要用到的答辩论文和PPT，都只是在昨晚临睡前重新熟悉了一遍而已，此时文院士的问话还真让秦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暗想，今天不就是走个过场，完成个论文答辩吗？然后姜为先老师向他的院士朋友们推介推介两人，就算是两人正式出师迈入物理学界了。 见文选平院士笑而不语地看向旁听的观众席，秦克猛然醒悟过来。 对哦，上个月他和宁青筠在沙漠气象站里，以流体力学建立数学模型、成功预测了极端气象天气，算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也让物理学界开始正视起两人的存在。这次各大高校的教授们云集于此，就是想通过两人的博士论文，看看两人到底有多少“斤两”，能否像数学那样一骑绝尘，威凌天下。 而那些著名高校的校领导们，却是为了在他和宁青筠的未来职业选择而来。毕竟完成博士论文答辩流程，他俩基本上算是正式脱离学生身份，可以专注于教学及科研工作了。 现在秦克、宁青筠可没与任何学校签订工作协议，连之前的数学教授职位，都是“特邀”或者是“客座”形式的。 而两人会接手姜为先流体力学实验室的消息也没传出去，各大高校自然想第一时间聘请两人回校任教、组建科研实验室。 眼前这文选平院士带着一批夏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专家教授前来，估计也是为了邀请两人到物理研究所工作。 见秦克的神色从略带迷惘到迅速恢复清明，文选平院士心里暗赞，真是个机灵到极点的小子。他拍拍秦克的肩膀，笑道：“好了，你们先进去安心准备答辩，等答辩完我再找你。”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眼镜男忽然走上前，主动伸手道：“秦教授，久仰大名。”
态度看似客气，却又隐隐透着傲气。 文选平眉头略略一皱，但很快隐去，微笑道：“这位是祁文瑞博士，我们物理研究所里的副研究员。他是物理研究所所长何院士的关门弟子，也是有名的大才子，文理兼通，做得了实验写得了材料，最近两年曾连续在《应用物理快报（APL）》上发表过论文。你们都是青年才俊，以后可得多多交流。”
《应用物理快报》（Applied Physics Letters），是米国物理联合会出版的学术期刊，国际物理界的四大顶刊之一，主要发表应用物理方向的论文，也是秦克以后打算投稿的目标期刊之一。 因为收录的论文短而多，审稿要求相对没PRL高，夏国每年大概有二三十人能在上面发表论文。但整个夏国物理界人才济济何止百万，祁文瑞能在这上面连续两年发表过论文，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秦克见祁文瑞表面是要和自己握手，目光却总是偷偷瞟向宁青筠，心里有点儿不爽。不过看在文选平院士的面子上，还是随便地伸手与他握了握。 见这祁文瑞还想与宁青筠握手，秦克立刻便挡在宁青筠面前，笑嘻嘻道：“祁教授，看起真很年轻有为，不知道在物理研究所负责哪块工作？”
副研究员也就是副教授级别，只是不负责具体的教学任务，称呼为“教授”便是业内的惯例了。 祁文瑞对秦克这样嬉皮笑脸的态度同样有些不喜，但还是答道：“我在磁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从事科研工作，负责超常规磁电量子功能材料研究，听闻这次秦教授的博士论文主题是《建立以N-S方程为核心的流体力学模型，提升磁流体发电效率的研究》，想必对磁电量子也有研究，有机会还多多指教。”
他嘴里说着“多多指教”，神色却隐约带着挑衅。 事实上他对秦克确实没什么好感，你数学那么厉害，好好混你的数学界就是了，踩过来物理界干嘛？ 祁文瑞出身学术世家，爷爷是院士，他从小到大就是学霸，到了物理研究所读研读博后的成绩依然在所里一支独秀，拿过科学院院长奖学金优秀奖、物理所优秀博士后奖、拿过夏国物理学会优秀新人奖，发表在夏国《物理学报》上的文章还被选为“精品科技期刊顶尖学术论文”。 可以说是，祁文瑞所里最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加上又是所长的得意门生，今年年底评个研究员是板上钉钉的事。 祁文瑞也自视为将来的物理研究所所长接班人，但从前年起，科学院的副院长文选平院士就多次来到物理研究所，推荐秦克和宁青筠，尤其是对秦克大加称赞，几乎将之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这很难不让祁文瑞生成危机感与竞争意识。 这次文选平院士亲自带队来到听秦克和宁青筠的博士论文答辩，就是打算等答辩结束后向秦克二人递上聘书，邀请两人到物理研究所当教授和硕导。 这更是让祁文瑞妒火中烧！ 他现在也只是副教授级别的副研究员而已，更没有硕导资格！ 秦克凭什么就能拿到物理教授和硕导资格？就凭他在数学上拿过菲尔兹奖？那简直是笑话！这是物理教授！物理教授！物理教授！ 凭曾在顶刊PRL上发表过论文？祁文瑞根本就不服，他自己也在APL上发过两篇论文，数量比秦克还多！ 凭以前曾在夏国《物理学报》上发表过的三篇论文？那更不算什么，祁文瑞也在上面发表过超过十篇论文了！ 至于上个月在物理学界和气象学界传得沸沸扬扬的“极端气象预测事件”，祁文瑞同样嗤之以鼻，那可是有姜为先老院士在场，很可能姜老院士为了捧弟子，才将研究成果往弟子身上推罢了。 反正祁文瑞经过对比，发现自己在物理方面的成就与能力，完全在秦克之上！这更助长了他的不甘心与妒忌心态，觉得文副院长就是偏心！ 而且祁文瑞对秦克隐隐有敌意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心里最理想的女朋友类型，就是宁青筠这样又漂亮又清纯又高智商的理科女孩，可惜放眼天下也没能找到和能和宁青筠比肩的。 秦克凭什么就能事事顺利，数学牛逼也就罢了，物理得到文选平院士的重视也就罢了，连找到的女朋友也好得让人眼红，这怎能不让祁文瑞从心底里妒忌？ 秦克何等聪明，一看祁文瑞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他也能理解，自己又不是钞票，没可能人人都喜欢，对这样一个区区副研究员的小角色秦克真没放在眼里。不过忍气吞声自非秦克的作风，他先前看在文院士的面子上退让过一步了，这时就便不客气了，笑眯眯道：“好，等我有空了一定会多多指教你。”
祁文瑞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想到秦克居然如此嚣张，将他虚伪的客套话照单全收！ 文选平哈哈一笑，打断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好了，小祁，不要打扰小秦和小宁了。他们马上就要进行博士论文答辩了，你们有学术问题要交流，迟些再交流。”
文院士拉着秦克走进阶梯教室，压低声音道：“秦克啊，之前物理研究所给你俩发了几份邀请函，邀请你俩到物理研究所的参观交流，清木大学都替你们婉拒了，我身后这些家伙们口中里不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今天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挑刺的目光前来，你俩可得好好加油了，争取让他们口服心服。”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等将来你到了物理研究所里工作，也能震得住他们”。 文选平院士心里有数，就算秦克二人不到物理研究所里全职工作，挂个特邀教授、进行课题合作还是不成问题的，前提是所里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们能口服心服——这也是他带队来旁听秦克二人进行博士答辩的主要原因。 秦克和宁青筠点了点头，然后便惊讶地看到文选平院士上前与姜为先握了握手，寒暄几句后，居然坐到了评委席上。 夏科院的副院士长来当答辩评委，这规格真够高的。 秦克又留意了一下评委席前的水牌，除了文院士外，还有七位业界大佬，除了另一位来自夏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石博涛院士外，其余全来自清木大学、燕大、夏国科技大学、震旦大学、澄海交大、南大这些国内物理专业排名最前的高校，而且清一色全是院士！ 八大院士来给两个博士生当毕业答辩评委，这绝对是空前绝后的，也就只有姜为先老院士有这样的面子，能请来这么多同行的大佬了。 当然，如果答辩的学生不是秦克和宁青筠，大概也没这么多大佬愿意专门抽出时间，飞来京城当这个评委。 等到9：30，整个阶梯教室已座无虚席，秦克发现连数学系的卫元甫主任都来凑热闹了。 得，这还真成了清木大学的一场盛事了。 姜为先问秦克：“你们都准备好了？谁先来？”
秦克见宁青筠多少有些紧张，便笑道：“我先来吧。”
他与宁青筠轻轻击了下掌，站到了讲台上。 早有工作人员将秦克准备好的PPT投影出来，秦克戴上一个专门手套，据说可以直接以手势控制PPT的播放，还能在PPT上直接写字。 迎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迎着投来的或好奇、或挑剔、或期盼、或鼓励的目光，秦克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作为物理系学生最后一次的登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