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大学，校长室。 校长黄瑞德正与副校长顾伯钧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两人是昔日的高中同学，又共事多年，黄瑞德更强势些，但顾伯钧非常擅长与人相处，所以两人向来相处合作得很融洽，私交也不错，但凡黄校长出差，都会临时委托顾伯钧主管全面，由此可见他对顾伯钧的信赖。 黄校长听着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学生吵闹声，微笑问道：“最近秦克和宁青筠是不是有点沉寂了？”
顾伯钧细心地给黄校长满上茶水，才笑道：“是不是觉得他们从八月拿了柯尔数论奖回国后，这三个多月来没闹出什么大事件，就觉得不习惯了？”
“是啊，说来他们除了七月底在《物理学报》《夏国生物学报》里发过论文外，就没什么新动静了，是不是还在钻研冰雹猜想？”
顾伯钧点头道：“应该是，七月期末试考完后，我正好遇到过秦克，问过一下，他说还没头绪。现在又过了三个月，要不我问问他们进展如何？”
黄校长摆摆手：“算了，不要问他们了。冰雹猜想的难度太高了，我没记错的话，国外有个著名的数学家厄希特曾经说过，冰雹猜想的难度几乎不下于费马猜想。你想想，费马猜想从提出到被证明花了整整三百多年，而冰雹猜想到现在才六七十年，秦克和宁青筠就算再厉害，也未必能将它证出来。而且，他们应该是从今年三四月份才开始研究冰雹猜想的吧？七月时没头绪，现在才过去三个多月，估计进展也不大，问他们反倒给他们压力。”
顾伯钧轻轻点头。 当初秦克和宁青筠选择了这个冰雹猜想作为青拔的共同课题，顾伯钧还专门查过不少资料，越查就越发现这个问题的难度，连号称“数学天才中的天才”陶教授都在这个冰雹猜想面前铩羽而归，冰雹猜想有多难可想而之，实在不是波利尼亚克猜想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秦克和宁青筠先后拿到了数学突破奖、柯尔数论奖，早已是名动世界的数学家，让顾伯钧总下意识地期盼他俩继续创造新的奇迹。 两人又聊起了一个多月前发布的国产EDA“启光”，毕竟这是他们学校的教授许清岩带队做出来的成果，值得关注与宣传。 “听说现在‘启光EDA’还在各大芯片厂商那里试，反响挺好的。许清岩不愧是姜老院士力荐的高足，这回确实给我们清木大学狠狠地长了把脸。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奇迹，国产EDA的诞生，其意义堪比国产操作的诞生。”
一提起这事，黄校长脸上就挂满了笑容，清木大学向来在计算机学科与信息学方面都被北燕大学压了半头，是万年老二，这次启光EDA的横空出世，算是让清木大学在这方面扬眉吐气了一番。 他又问道：“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成绩出来了吧？”
“哦对了，差点忘记向您汇报了，成绩昨天就出来了。”
顾伯钧轻声道：“咱们夏国整体表现都不算特别出色，我们学校的代表队只拿到了银牌，隔壁好些，拿到了金牌。说来我们夏国十几年来都没再摸过全球总冠军的奖杯了，最近一次还是十三年前，浙大拿到的。”
黄校长微叹，他早猜到不会是什么好成绩，不然早有人第一时间来报喜了。 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也被视为国家未来的信息科学风向标。作为国内顶级高校的校领导，怎会不希望自己学校能在这样的世界级大赛中拿到全球总冠军？ 只是清木大学在信息学方面与国际一流高校确实有较大的差距，这种差距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 黄校长想起一事：“说来，秦克和宁青筠到我们学校后，是不是没再接触信息学了？他们当初可是开发过青柠操作系统的计算机天才。”
顾伯钧对两个学生还是很关注的，包括他们的课程表和成绩单都会详细翻阅，他回忆道：“大一大二他们都有选修过信息学方面的课题，比如人工智能、图形学、芯片架构等，不过真没见他们参与过信息学相关的课题与实验。”
黄校长沉吟道：“你猜如果他俩参加ACM，能不能拿回个全球总冠军的奖杯？”
“从他们高中时开始操作系统表现出来的水平推测，应该有很大机会，但也不好说，毕竟他们两三年没碰过编程了。”
“下一届ACM竞赛是明年五月，他们正好还在念大二，到时问他们，如果他们有兴趣，可以请他们参赛。”
黄校长作了决定。 “好，这事我记住了。到时我亲自去问他们，说不定他们真有兴趣，这两个孩子，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学得太杂了，参与的课题也杂。专注于数学与物理也就罢了，还搞什么计算材料学与植物研究课题，唉，有时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黄校长宽容笑道：“年轻人嘛，兴趣广泛不是坏事，关键他们都做出了成果。正是因为他们在计算材料学与计算流体力学上的成果，使得我们学校不也打算重新开设计算物理与计算材料学的课程了？明年如果他们愿意，我倒想聘请他们来担任这两个课程的讲师。”
顾伯钧也忍不住笑了：“您这是要和老邱抢人了。老邱早就盯上他们了，他们明年大二毕业，老邱就捉他们壮丁，到求真书院当数学讲师了。”
黄校长感叹道：“人才难得哪，尤其是秦克，这是全能型的人才，无论是走教育路线教师育人，还是走科研路线做研究，都是顶尖的水准。而且他们的人品更是没得说。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怎样对他们好，才能让他们长期留在清木大学了。他俩的青柠科技多有钱，想必你也知道。”
顾伯钧深以为然，旁人或许不清楚青柠科技背后就是秦克和宁青筠，他们这些长期关注两人、本身又极具社会影响力的大佬怎会不清楚？ 他们甚至知道青柠助学基金今年在大草原那边的贫困地区资助了五所小学，重修了教学楼，让几百个农村孩子坐到了光明敞亮的教室里上课，这些小学生每个月还有学习补贴，一直到念完大学为止。 而这些资金，据说全部都来自于青柠科技的独家捐赠，也就是从秦克、宁青筠的科研成果收益里捐出来的。 那可是几个亿啊…… 夏国里亿万富翁不少，可有多少人能像秦克宁青筠这样，将半数的财产用于捐资助学？而且还不求回报，不做宣传，低调得很。 这才是真正的善举。 这两个孩子的心，比金子还要珍贵，还要璀璨！ 说实话，知道这些事后，黄校长与顾伯钧都曾动过念头想替两个孩子好好宣传一番，但商议过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尊重两个孩子的意愿，也想默默地守护着两个孩子的意愿。 据他们了解，上头其实也是了解这些情况的，只是同样出于尊重两个孩子的心思，没进行报道、甚至拦下了不少媒体打算发表的稿件罢了。 顾伯钧轻轻笑道：“两个孩子重情，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用刻意做，继续像这样，默默替他们挡下外界的风风雨雨，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支持，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在学校里学习、生活、做课题就行。”
黄校长其实也清楚这点，刚才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他起身，看着校园操场上开始增加的跑步学生，又想起了去年9月军训时，秦克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次超级长跑，不由开玩笑道：“很快就是校运会了，听说秦克报了长跑，短跑还有跳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来一次跑步证道，一举把冰雹猜想搞定？”
顾伯钧菀尔道：“现在我们学校里练习长跑的学生已够多了，秦克要是再来一次长跑证道，我估计全京城高校里的学生都要天天练习长跑了。”
两人相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不太可能。 …… 秦克当然没在长跑，他正和宁青筠坐在电影院里看一部科幻喜剧电影，放松绷紧的精神。 这是一部据说票房超过了三十亿的电影，讲的是主角因为意外留在月球、与一只袋鼠共同生活的故事。 挺有意思的故事，当看到那句“人类最终还是毁在了数学手上”，秦克和宁青筠都有些想笑，看到那句“我努力的活着，只为回到你身边”，两人又有些眼眶发热。 看罢电影吃完午饭，见阳光正好，连秋风也似乎少了几分的寒意，于是两人又手拉着手去了附近一个新开的小型游乐场转悠。 宁青筠性格喜静，所以刺激的项目她不太喜欢，秦克便带她去坐摩天轮。 两人并肩坐在摩天轮里，从玻璃窗居高临下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大摆锤”般的海盗船项目，游客们纷纷发出或兴奋或恐惧的兴叫声。 宁青筠光是看着就觉得手心儿冒汗，她不由道：“秦小克，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么危险刺激的游戏项目？”
秦克笑道：“大概是因为体验恐惧吧，只有体验过恐惧，才会珍惜日常的平淡生活，珍惜我们视之为理所当然的生命。”
宁青筠想起刚才看到的电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孤独与死亡，确实能让人反思生命的意义与存在的价值。”
她有些伤感地念了句电影里的台词：“我不愿意变成星星，那样离我爱的人太远了。”
果然自己家小白菜还是个有点文青的女孩。秦克忍不住又笑了，念道：“河边织女星，河畔牵牛郎。未得渡清浅，相对遥相望。”
他握紧宁青筠的小手道：“以前的古人，可是觉得星星挨得很近，还创造了许多浪漫的神话故事与诗篇，只是现代科学昌明了，知道看似很近的星星其实相距不知多少光年，便少了这份美好的幻想。筠儿，你文科比我好，那抛开那些科学合理不谈，光是从满天星空来幻想，你能幻想到什么？”
宁青筠真的撑着小下巴思考起来：“应该是图案吧，每个颗星星都是一个点，随意将不同的星星连接起来，都会是不同的图案，心里想到什么图案，大概都能通过星星之间的连线来勾勒出来，毕竟星星太多了，多不胜数。”
秦克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看来你最近跟着我学数学学多了，还是习惯地从数学的思维角度来想问题，星星之间随意连线……” 说到一半，秦克忽然愣住了。 随意连线…… 现在他和宁青筠已将冰雹猜想化为了无数的点，那些点就是每个自然数每次通过冰雹猜想变换而成的坐标，通过“青柠数论超几何映射法”，可以将这些坐标连成一个个上升又下落的曲线，根据这些曲线的关系，组成一些方程式，最终通过求实数解的方法，来证明冰雹猜想的分布规律，进而证出冰雹猜想在任意自然数下均成立。 秦克目前最大的难题，已列出了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微分方程，并求出了解，但还有些漏网之鱼，怎么也建立不起对应的方程。 现在宁青筠无意中的一番话倒是给他的思维解放开来。 对啊，为什么自己一直要画曲线呢？为什么不能连接为多边形？只要能建立起方程并求解，就能证明方程成立，进而证明这些特殊情况下，冰雹猜想的分布规律依然成立，那不就能得出最终的结论了吗？ 思维的火花不断闪现，秦克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方向。 见秦克忽然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宁青筠奇怪地眨了眨眼，但她与秦克非常熟悉，猜到他怕是想到什么了，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说话，摩天轮转了两圈，回到原地，正常来说要下来了，宁青筠怕打扰到秦克的思维，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开门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我们还继续坐的手势。 工作人员有些犯难。 宁青筠低声道：“不用找零了，全给你，让我们多坐几次。”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马上痛快地重新合上了摩天轮的厢门。 宁青筠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小脸有些红，以她凡事认真守规矩的性格，原本是不会想到这种方法的，只是跟着秦克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学到了不少变通之法。 两人一直坐了七圈，秦克才起身道：“走吧。咱们回学校。”
宁青筠好奇问道：“回学校？不回家了？”
今天还是周日下午，两人一般会在晚上九点多才返回学校宿舍的。 秦克展颜一笑，自信道：“冰雹猜想的最后一块拼图，我大概已找到了。不过我还需要再跑跑步，把这拼图上的图案，完全地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