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阳光在走廊里，施存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高中生，开口问道：“给我说句实话，这份卷子你觉得难度怎样？”
在这样的长辈面前，秦克收起了狂傲装逼那一套，那太掉情商，何况在这区区一个老头子面前装逼获得的学神经验值太有限了，秦克已看不上了。 他琢磨了一下，才认真道：“很有水平，题目的陷阱很多，寻常考生一不留神就会中招，尤其是后面两道大题水平最高，说实话，我花在那两题的时间很多，尤其是思考第二种方法时，花了差不多十二分钟。”
施存远嘴角抽了抽，这最后两题虽然不是他亲自出的，但也是他亲自审过的，尤其是第二题，已完全是省赛的难度，而省赛的试卷，一般只有五道大题，时间是三小时，也就是说，预留给考生应该是一题起码得半小时才能完成。 结果在这小子嘴里，十二分钟做完两道大题、而且是重新思考了新的方法来完成解题的，也算是“时间很多”了。 偏偏他的神色很认真，语气也很诚恳，半点没炫耀的意思。 施存远除了在心里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了。 他又问：“你高一时为什么没来参加奥数？”
秦克摇摇头：“我那时没关注过奥数。”
他说的是实话，当时他还在全力想将应试科目的排名往上提提呢，哪有心思搞奥数。 施存远：“……” 也就是说，这小子接触奥数还不超过一年？ 区区一年不到，就能如此轻松地完成这样较高难度的奥数卷子？ 施存远还在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这小子是天才，而且是真真正正的天才！ 去年见过的那个傲气冲天自诩为天才的全文彦，在眼前这少年前面连屁都算不上！ 施存远看着秦克，忽然有点体会到高斯的数学老师布特纳发现高斯才华时的惊喜心情了。 可惜远州大学虽然是重本，但怎么也比不上清北。像秦克这样的天才学生，也不可能留在远州，当他的学生。 但施存远还是又问了句：“你喜欢数学？”
“喜欢。”
如果不是从小就喜欢数学，秦克成绩最好的科目也不会是数学。 “好。”
施存远一直绷紧的古峻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作为一个资深的老数学人，他见过不少的天才，深知只有兴趣加天赋，才会激发出天才的潜力，成就伟大的数学家。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好好努力，数学是一门永没有巅峰的学科，希望你能走得比我们这些老一辈都远！”
施存远语带感慨。 数学是门不断进化的学科，永无止境，世界各国都有无数数学人为这个学科添砖加瓦，才形成了现在这样犹如点缀着无数宝石、群星璀璨的数学皇冠。 可惜的是，相对于这些年来国外的数学天才不断涌现，国内钻研数学的人虽然越来越多，但取得成绩的年轻一辈却越来越少，出现了严重的人才断层。 国际奥数成绩就是夏国数学界由盛转衰的缩影，十年前夏国还曾拿到国际奥数的金牌，现在却连奥数赛事的连铜牌都摸不进，这怎能不让从事了一辈子数学教学的施存远深以为憾？ 但今年看到秦克，他隐隐看到了一个希望。 “多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秦克谦逊道。 施存远更满意了，比起那个狂得不着边、目中无人的全文彦，还是这样谦逊的好学生值得培养——去年就是他的坚持不批准，才使得明明考了省赛第一的全文彦，最终无缘国赛。 施存远没再说话，只是拍拍秦克的肩膀，便转身而去。 加油吧，年轻人，如果你能通过省赛，我就亲自推荐和指导你参加国赛，这个世界的未来，终究是你们的，希望你们能为国争光，为自己争光，为夏国数学界添上更夺目的明珠！ 见施存远走远了，秦克还是不知道这老头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会影响到他奥数的成绩。 看看考室里的挂钟已指向10：30，这意味着开考已满一小时三十分钟了。 “到点了，我的卷子就在桌上，当是交卷了，我回去睡觉了啊，老师。”
秦克朝考室里喊了声，然后施施然地离开。 背后又刷起了连串的情绪值，随之而来的是动听的系统提示音。 全文彦看着秦克的身影消失不见，又想到这家伙与那明显是组委员大人物相谈甚欢的情景，心中涌起大片的负面情绪，妒忌、恐惧、震惊、愤怒……无数的灰阴情绪卷席他的大脑，他忽然怪叫起来，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抓出血来。 三个倒霉的监考老师暗叫一声“完了”，这考生是彻底考崩溃了，只得手忙脚乱地安抚，同时叫人来将他送去医务室。 其余考生，包括池嘉慕在内，都大受影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无力感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回头看了眼混乱的考室，便哼着歌儿，脚步轻快地走向考场出入口。 …… 带队来参加奥数考试的老师们是不能进入考场的，此时老郑等樱园高中的数学老师，以及澄空高中，还有全市几十所高中的带队老师们，全都在考场出入口等着。 一些早已放弃、志在参与的高中带队老师们还好，站到树荫下悠闲地抽烟吹牛。 其余学校重视本次考试的老师们，却忍不住在考场入口里来回踱步，一次次地看手机时间。 其实他们也知道，奥数考试向来难度较高，更别说这次考试的难度还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几乎不可能有学生会提前交卷的——有也是那些早早放弃的学生。 樱园高中里“最淡定”的就是老郑了，他没学别人一样来回踱步，只是翘着二郎腿在看手机上的短视频，同时悠悠然地抽着烟，神色不急不躁。 但短视频不断地自动往下刷，也没见他点一下屏幕，还有捏着烟头的手指不耐地抖动几下，都显示这老郑内心其实一样不平静。 忽然听到有人叫道：“有学生出来了。”
“这么快？才刚过去一个半小时吧？”
“多半试卷太难了，直接放弃出来了……哎，现在的学生，心态就是不行。”
“哟，看这校服，是樱园高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