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怎么回事?!”
天师府内,广场上修道参悟的一众门中道士纷纷起身,突然掀来的风,有着令人惊惧的感受,养伤的青虚、玉晨、明光等人也都被惊了出来。 “刚刚可感觉到什么?”
“南面、洛都好像出事了,天子气……好像断了。”
“我去寻天师!”
说话的是明光,三人里,他伤势最轻,自从回来后,恢复的也差不多。朝两位师兄弟拱了拱手,转身就朝山壁那边跑去,入了洞室祖师堂,看到一面面被风吹翻的历代祖师牌位,心里不知怎的,‘咯噔’猛跳了一下。 他来不及去将灵位一一扶正,就往甬道跑去。 “天师!”
过了甬道,明光站在封闭的洞门外喊了一声,良久,厚重的石门才缓缓打开,只见张双白呈打坐的姿态背坐台上。 “天师?”
明光又唤了声时,那边有天师的声音响起:“通知天师府上下在外面集结。”
“天师,刚才那阵风怎么回事,诸位师兄弟感觉到南面洛都可能出事,天子气好像……”明光并没有急着出去,大抵想问清楚天师可知道什么,然而,那边,张双白忽然垂下头,捂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天师!”
明光赶忙上前,眼前的须发皆白的天师顿时翻滚在台上,就在明光伸手过来,他一把将他手抓住,偏过头来,将明光吓了一跳。 老人的脸庞青筋鼓涨,双目通红,满是煞气,哪里是从前那般祥和、威严,“快走……告诉陈鸢,让他赶紧离开……是祖……乙……断天子气,乱我道心,趁虚而入,他要集天地人……要杀……啊!”
天师神色陡然一厉,眼中红光大盛,明光还未过来,像是被什么打中,轰的一下,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洞壁,砸出一个凹坑来。 老人唰的站起声,雪白的长袍鼓涨,须发无风飞舞,周遭空气里,一道道火光闪烁,明光艰难抬起脸来,眼中的天师面无表情,浑身透着一股生人难近的气势,彷如天威矗在身前。 他看得出,天师是被控制了。 顷刻,一串串火光涌动,朝那边席卷而去。明光一咬牙,趁神火符咒没打过来,手中多了一张黄符拍去地上,‘历代祖师佑我!’ 他心里嘶喊。 以往祖师堂,除了天师外,旁人是无法施法的,这次明光赌上一次,只见符箓嘭的亮起法光,化出一团白烟将他包裹,火光乍现的一瞬间,白烟消散,地上趴伏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得了?”
张双白一摊手掌,陡然显出三尺白缎,犹如蛇一般游动空气跟着消失不见。顷刻,他一拂双袖负去身后,举步一踏,已出了静室,过了甬道,看去一面面东倒西歪,或掉落地上的天师府历代祖师牌位,口中哼了声,拂袖将这些牌位一一打的粉碎,举步走出的刹那,他眼中凶戾尽收。 “天师!”
外面此时已聚集了不少门中道士,他们或早已睡下,或打坐吸纳吐气,蕴养修为,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机,纷纷过来,青虚、玉晨也在其中,朝走出的老人拱手施礼。 “拜见天师!”
“天师,明光师弟呢?”
出来的身影,闭着眼帘,好一阵才缓缓开口,张双白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看来的面孔。 “刚刚那股风,你们或许都感觉到了,南面朝廷已经出事,皇帝可能要换了。”
“什么?!”
不少门中弟子一片哗然,或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心神不宁,原来是朝廷出事,毕竟天师府乃朝廷亲敕,与气运有关,不过就算换皇帝,只要还是公孙家的人,对天师府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这是他们皇室内部的事,天师府也无权干涉。 那边的青虚和玉晨倒没什么感触,他们修为较其余弟子要高深许多,早已感知到了不妥,天师没公布之前,他们是不会乱说的,以免影响众人。 可就下一刻,天师说出的话,让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狂变。 “这股风不仅仅给天师府带来了洛都的消息,而且就在刚才,明光偷袭了我!”
“天师,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个质疑的便是玉晨,他与明光时常结伴,知其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天师的话,他们又不能不信,毕竟能成为天师,除了修为高深,德性也是极为重要的。 “青虚也不信明光会做这样的事,天师,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袭我是事实,真要有什么误会,我也想知道。”
张双白看着他俩,语气平淡而威严:“你二人速去寻他,将他找到。另外,各派弟子听令,传我号令给承云、聚灵、离火,以及各路散修,速去东齐州万佛寺,围剿陈鸢!”
“陈鸢?!”
一时间,天师府上下都惊住了,根本想不明白,天师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要知道陈鸢的师父乃是六代祖师,而且本人也对天师府向来交好。 或许看出众人疑惑,张双白闭了闭眼,叹口气:“我已查明,六代祖师并非陈鸢的师父,而是学了六代祖师法门的招摇撞骗之辈。你们还犹豫什么,将我号令传出,速去!”
众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一一拱手退下,玉晨还想上前询问个清楚,袖子陡然一紧,就见青虚拉着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两人齐齐拱手离开。 离开山壁,转去玉玲阁时,玉晨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师兄。 “青虚,你为何阻我。”
青虚看了看左右,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天师恐怕有问题,眼下不是揭露的时候,先找到明光,他第一个进去祖师堂的,定是知晓了什么,才潜逃离开。”
“好。”
玉晨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被青虚叫住:“你我出天师府,我一个人去寻明光,你去找陈鸢,途中若碰上修道中人,尽量帮其拖延。”
两人离开的背后,站在山壁前的老人,闭着眼睛,嘴角却勾出一丝笑来。 不久,天师府的号令传去北方承云,听到消息的刘长恭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师为何下这样的号令?难道鹤州之事后,陈鸢做了什么令天师恼怒的事?’ ‘可也不该啊。’ 天师府、承云门根系复杂,渊源极深,考虑再三后,刘长恭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当即招来门中几位长老。 “你们带去部分弟子,若天师府问起来,就说北方胡人蠢蠢欲动,承云门背靠草原,要严防胡人祭师动静!”
他话语并非胡言,从鹤州回来后,确实察觉到胡人有了动作,还派出弟子过去查看,将消息告知边境兵将严防。 眼下天师府忽然来了这道号令,他借机推脱,也是说得过去的。 ‘中原龙气断裂,天师忽然发出这道号令,除非苍天有变……’ 刘长恭坐在堂中首位,摸着手边的法剑,不由想到鹤州魔窟时,天显一眼,而毁去一座山的画面,该是那位陈鸢请的那什么大圣,引来两位神祇注意。 老人叹了口气。 “天发杀机啊!”
叹息声里,天师府的号令还在传遍中原,鹤州的聚灵府、离火两派听到法令时,也是一脸发懵,不过,他们与那陈鸢交集甚少,没有多少感叹。 没过多久,洛都那边传来天子被杀,庆王公孙隶登基的消息,以及撤灵显真君之号,毁城中灵显庙。 九月二十,头裹黄巾的百姓,与拆庙的官府冲突起来,随后被赶来的军队镇压,四散而逃。 九月二十一,城中信河一夜干枯,城外传闻城隍庙夜夜有鬼声啼哭。 九月二十二,皇宫闹鬼,新皇公孙隶日夜不能眠。 …… 一连串令人惊骇的消息里,此时的小清河的镇上,陈鸢坐在客栈房间床榻,屏气凝神,入定内天地。 孙正德抱着桃木剑,来来回回走动,不时焦急的推开窗户朝外窥探。 “东家,火烧屁股了啊!你怎么还一动不动。”
疯老头趴在桌上,手指一边戳着木螃蟹,一边附和:“是啊,为师肚子饿了。”
床头木栏盘着的小白蛇吐着信子,眼里全是关切的神色。地上亮着白花花肚皮的蛤蟆也在注视着床上的真君。 片刻,陈鸢睁开眼,温和的朝他们笑了一下。 “不是什么问题,别担心。”
这话让孙正德心头一松,赶忙问道:“东家,你想到怎么回事了吗?”
陈鸢下床,清洗了一把脸,淡淡的回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