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苏最怕的就是有人拿自己当做筹码要挟方景天,她最怕的就是看到他陷入两难,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一辈子,她早就发誓说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永远也不会。洛奇已经跟身后的人起了争执了,所以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吧。她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那把手工刀,一点一点地割断了再次绑住了手腕的麻绳,院口有人把守,想要冲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认准了东面的一处。那里原来应该有座木头房子,不过早就被人烧了,只留下了一堆灰烬还有一堆已经腐烂了的木屑残渣。趁着景秀不注意,凌苏挣开了手上的绳子拼命地往废墟那边跑,景秀紧跟着反应过来,追着她过去一把揪住了她散在肩上的头发,凌苏知道跑是跑不掉了,干脆倒在了地上顺势一趟,整个人滚进了乌黑潮湿的灰烬里面。景秀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管不顾,也踉跄着丢了下来,还没做好准备,凌苏已经翻了上来骑在了她的身上,一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根本没想过要松。景秀本就不是她表现的那个样子,恢复了清醒之后比凌苏要狠了百倍,抬脚在她的背上一踢,等凌苏吃痛的时候趁机翻过个儿来,再次掌握了主动权。凌苏被她掐得几乎窒息,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把美工刀,再不管其他,用尽了全力朝景秀的肚子上捅了进去,只清楚的听着“噗”的一声,那是刀刃撕裂了皮肉。景秀杀红了眼,顺手操起手边的一块碎木板朝凌苏的头上砸去,她其实并没有看到木板上已经锈迹斑斑的一根铁钉。铁钉穿透了凌苏的头骨,严严实实地戳进了她的大脑内。她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白,只觉得又看到了他。他还是不喜欢笑,只是朝她伸出手来说:苏苏,我只愿永远都是你的聂良辰。她笑了,笑着朝那个人伸出了手,可是那人却越飘越远,直到她永远也碰不到的距离。渐渐地,凌苏闭上了眼睛,然而她的心却明白地很,她的心在说:景天,我对你的爱,真的到死也没有变。“不——”洛奇被几个人缠着,全力厮打的他已经被凌苏的样子彻底摧毁,忘记了反手,忘记了一切思考的能力。所有的拳脚轮番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疼,因为他的心已经四分五裂。景秀捂着汩汩往外流血的伤口,招呼着还能动的几个人快走,凌苏一死,所有的优势都已经没了,她不会傻到等到方景天赶来把自己一网打尽。洛奇已经站不起来,他爬着赶到凌苏的身边,抱着那具绵软的身体,嚎啕大哭。方景天终于把景秀一行人堵在了院子里,没有放走任何一个人,一进远门便疯狂地搜索着凌苏的影子,却在一堆废墟里看到了痛哭的洛奇,还有魂牵梦绕的那个人。他几乎不敢靠过去,往前走了好几次又都缩了回来,好像不去看这样的她,这件事就可以不曾发生过一样。“凌苏,你起来,那里那么脏。”
他冲着洛奇怀里的人喊了一声。可是那个鲜活的人,似乎已经听不到了。景行知道这样子的他会崩溃,上前打算拉着他冷静一会儿,却被方景天反手推得老远,他只是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很久,最后发狂了一样冲上去,一脚踢开了洛奇,从他的手里抱过了他爱了整个人生的女人。“啊——”对着长天一声啸,甚至惊跑了整片飞鸟,怎样的伤心欲绝,才能让这一代枭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声嘶力竭。那根铁钉还在那里,那么醒目,那么锥着他已经麻木了的心,他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这一刻他却开始求那老天,求老天不要把他唯一拥有的她带走。他的手张着去拔那颗夺取了她意识的铁钉,只是尝试了好几次还是做不到,他做不到再去触碰这样的她。这一片废墟葬送了他的生母景韵,二十年后也无情地吞噬了凌苏,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像两座再也没有生命的城,将他困在了那里,固步自封,逃不开的,终归是早已设定好了的命运。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地冷,桑榆踏进那片林子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显得格外地萧条,再走半里地就该是那座小院了吧,她只想再见见那个人。屋子里没人,她就坐在唯一的一张矮凳上等,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听见有人回来,她迎了上去,却差一点没能认得出来。“你怎么来了?”
男人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理过发了,满身的衣服尽是油污。桑榆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曾经花遍凤城无敌手的那个纨绔大少,怎么也不相信这样邋遢的一个人竟然会是洛奇。“哦”,她忍住心中的伤痛,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地说,“我只是来告诉你,凌苏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剖腹产,医生说大人有可能活不过来,只是孩子保住了,已经算是奇迹了。”
应该就是奇迹的吧,被钉子插进了头骨,却还倔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是什么让她这么固执呢?她一直就是个固执的人,有时候固执地可爱,有时候又叫人疼。桑榆知道他还没能原谅自己,只微笑着又说:“医生说凌苏是舍不得孩子,可是我知道她舍不下的人很多,你应该也是其中的一个。”
洛奇落落地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很赞同,看着远处的夕阳说:“她应该是恨我的吧,我知道。”
“她不会恨你,她永远都不会”,桑榆有些急了,红着眼睛嚷着,“或许你可以不必这么自责的。”
洛奇已经不再听她说话了,忙着去整理鱼篓,虽然那鱼篓里,看上去并没有一条鱼。桑榆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万念俱灰了,就像方宅里每天强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方景天。太阳已经下山了,她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她最后看了看那片废墟,看了看所有悲剧开始又结束的地方,戚戚地说:“我要结婚了,下个月20号。”
“哦。”
洛奇一转头发现桑榆正在等着自己的反应,才应了一声。桑榆失望地转身,离开的时候只有说了一句话:“那一天,也是你的生日。”
那一天她是一个人去的,走得时候却不是一个人。洛奇一直远远地送她到了山路口,她一直期待着他会跟着自己就这么一直走回凤城,可是出了林子,男人还是回了头,回去了那座小屋,回到了她离开的地方。“小五,我会忘了你,一定会忘了你。”
方景天依在床头,把景韵留在保险箱里的那本日记读了一遍又一遍,他故意省略了所有悲伤的情节,只说着方长河跟景韵的爱情故事,就像她给他的悸动,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就算疲累,也要一直前行。“苏苏,明天我会一直陪着你,见证我们儿子的降生。”
他拧着毛巾一遍遍地擦拭着她的脸颊,她的手。而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似乎也是看着他。他笑着将一把锁贴在了她的掌心,红红的一颗心的样子,一边刻着“凌苏”,一边刻着的“聂良辰”被谁划了去,重新印上了方景天。(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