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旁边有人,她用双手摸了摸,身子小小的、软软的。是忆情。她当场叫了出来,双手轻轻拍了拍忆情,试图得到她的回应。前方开车的韩沐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小孩被我喂了药,昏了过去,睡上六个小时就可以了。”
锦瑟又惊又怒,脱口骂道:“她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随便给她吃药?”
“那么我给顾庭深这个成年人吃药,是不是就没关系了?”
韩沐陡然嗤笑出声。锦瑟一愣,茫然眼珠不安的转了转。隐约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想要回头看车身后,可是她瞎了,什么都看不到的。韩沐通过后视镜看着她仓皇不定的脸,嘴角旋出一抹令人寒毛直竖的笑来:“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不见了这么一会儿了,顾庭深怎么还没下楼来追你?”
“你到底做了什么?”
锦瑟使劲掐着掌心,努力用疼痛让自己保持仅剩的一点冷静。“反正到停机坪还有一段时间,那我就不妨给你解释解释。”
他始终轻声笑着,带着让人咬牙切齿的悠然自得。“在成为音乐制作人之前,我是个医术很高明的医生。顾庭深睡得很熟,不是因为他累,是因为我给他下了药,和安眠药类似,却比安眠药效果强了很多。”
锦瑟拧眉,不相信道:“你什么时候给他……”说了一半,她骤然止住,脑子里忽地闪过那杯由祁然递给顾庭深的热牛奶,嘴里喃喃道:“祁然?”
韩沐瞧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轻飘飘的出声替她证实她的猜想:“你猜测对了,就是借的那位祁然小姐的手。这个小孩也是,我潜入她小女孩的时候,祁然也在,我本来想直接一枪结果了祁然,不过我认为和她结成同盟更合算。”
他继续用那种轻淡的语气说着让锦瑟觉得天崩地裂的事情。“你一定不知道,那天在游轮上的生日会,我也在场,而且我亲眼看到祁然将房卡和一张小纸条放到了那个二世祖口袋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原来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原来想要害你啊,她用毁你清白的方式害你的唯一原因就是顾庭深了吧。所以今夜我告诉她,我不为别的,我只是要将锦瑟带走,然后还能帮助她得到顾庭深,问她要不要配合我,她当然同意了。我给了她一颗药,让她给顾庭深吃下去,顾庭深会陷入昏睡当中,之后我会引你离开,再然后就是她的主场了。”
韩沐停了下,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听说过有巫师之称的催眠大师James吗?”
锦瑟咬着唇瓣没有说话。“那就是不知道了,你可真是孤陋寡闻。”
韩沐含笑看着她,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James是我最忠诚的伙伴,眼下他就和祁然一起在医院里,施展他的看家本领,他会让顾庭深忘记一切和你有关的事情,顾庭深不会再记得你,你是死是活,身处何方,他都不会在意,因为今夜过后,锦瑟是个从来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名字。其实我本来是想他死的,不过转念一想,让他从此以后就那样麻木的活着也挺好。”
他话音一落,锦瑟的心也蓦地坠到了地底深处。车里的暖气明明开的很足,她却觉得全身发寒,如坠冰窟。……医院里,被锦瑟留下的保镖也晕倒在地。祁然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外国男人给站在病床两侧。祁然给床上的顾庭深喂了一杯凉水,频繁而急促的叫着他的名字。他眼皮微动,好似要醒过来了……眼睛困难的睁开一条细缝,可是无法睁的更大了,他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全身酸软无力,脑子里也像堆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就在他无力而躁郁到快疯狂时,雾蒙蒙的眼前,隐约有白光闪烁,一道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安定人心的神奇魔力。心里的躁郁淡了些,他慢慢的又合上了眼睛,心神不受控制的跟着那道声音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走了很远很远。前方是一片让人舒适的柔光,他站在那里,觉得浑身舒畅,可是心里空落落的,三魂七魄仿佛被人拿走了一半。他下意识想回头,但是又做不到。在被那片柔光完完全全包裹住时,他听到身后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嫌弃而厌恶的说:你走开,我会留下,我会找到她,带她回来。……锦瑟无法判断韩沐口中所说的话的真假。可是事实是,韩沐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车走了好远,等到他停车时,顾庭深都始终没有出现。韩沐单手抱住忆情,另一只手将锦瑟从车上拉了下来。他一点也不顾锦瑟眼睛看不见,就这么粗暴的拽着她走,锦瑟一路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韩沐嗤笑:“你问来干什么?求救吗?别做梦了。”
他手上用了力气,锦瑟被他拉的差点往前倒去,她直觉面前这个韩沐才是真正的韩沐,她不能用以前的思维和他相处,能闭嘴则闭嘴,不要惹怒他。也许是因为眼瞎了,其他的感官倒是敏感了起来。锦瑟隐约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江水翻腾的声音,她猜他们可能到了江边。C市城郊只要一条宽阔的溧江流过,而江边修有巨型的停机坪。锦瑟脚下踉跄了几步,轻声问道:“我们是直接坐飞机走吗?”
“真聪明。眼睛看不见,还能猜出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韩沐回头,赞赏一般的笑了笑。他这一声笑其实和以前的笑声没什么差别,可是眼下不论他什么反应,锦瑟都觉得可怕。她咬住唇,没敢接话。没走一会儿后,韩沐忽然道:“上阶梯了,你小心着点。”
很快,锦瑟听到了飞机舱门打开的声音。韩沐先是将忆情安顿好,然后将锦瑟的手铐带了开来,锦瑟一惊,谁知下一秒他将手铐的另一边锁到了某种柱状物体上,这导致锦瑟只能在柱状物体附近活动。锦瑟心一沉。她清晰的认识到,韩沐为人特别警惕谨慎,以后她想办法逃跑的话会非常困难。何况,她眼瞎,还有小忆情。在她心思流转间,韩沐复又打开舱门走了出去,不多时,他就回来了。然后一个稍显庞大的物体在她身边落下,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闷哼声。她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接下来,一块带有刺鼻气味的湿毛巾捂住了她的嘴鼻,她意识一轻,登时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锦瑟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手腕上的镣铐已经没有了,她往周围摸了摸,摸到的都是一片虚空,身子动了动,这才察觉到身处一片柔软上,她摸了摸,是床。她心里一慌,立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还是熟悉的衣服质感,似乎还是她离开时的穿的病人衣服。那么现在她是在哪里?忆情又在哪里?还有韩沐呢?一连串的问号的在她脑子出现,她坐不住了,正要翻身下床,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就是小忆情的哭声,然后一个小身子直接扑到了锦瑟的怀里,“姨姨,忆情好怕,韩沐叔叔好凶。”
锦瑟连忙抱住了她,低声哄她:“忆情乖,不要怕,姨姨在,姨姨会保护你的。”
“哄好她,让她不要再哭了,很烦,我耐心不好,随时我都可能杀了她。”
韩沐冷漠不耐的声音轻描淡写的响起。忆情还小,而且正在哭,没太听清楚他的话,锦瑟却是听了明明白白。她心里一凉,脱口道:“她还小,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会好好哄她的。”
“那就看好她。”
韩沐冷声又说了一句,随即就带上门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锦瑟将小忆情抱到了床上,耐心哄好了她,才问道:“忆情,姨姨现在看不到,你告诉姨姨,我们现在在哪里?或者说是什么样子的?”
小忆情揉了揉哭红的眼睛,一抽一噎道:“我们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房子很漂亮,都是金色的,楼下客厅有一面墙壁里有很大一片火,很暖和,可是外面很冷很冷,都是白雪,我还看到了外国人。还有,一个中国的伯伯……”她顿了顿,好似在思索,改口道:“又好像是爷爷,他也在这个房子里。”
很漂亮的金色房子,墙壁有火,应该是壁炉。外面很冷都是雪还有外国人……他们应该是在北半球,欧洲或者北美的某个国家。还有中国伯伯或者是爷爷?锦瑟又问:“你和那个中国伯伯说话了吗?”
“没有。我听到那个伯伯和韩沐叔叔说话了,但是韩沐叔叔好凶。”
她说着,声音里又带了哭腔,往锦瑟的怀里钻去,断断续续的小声嘟囔着,“姨姨,我害怕,我好想妈妈。”
锦瑟心里一酸,可是又找不到安慰的话来,只能搂紧了她,柔声哄着她,直到她睡着。锦瑟一直坐在床中央,保持着抱着忆情的姿势,双眼无神,在一片黑暗里发着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处在一面望不到边际的大海当中,四面八方都是未知的,她想要求救,可是毫无路径。她只能怀揣希望,等着别人来救她。等着顾庭深……可是如果顾庭深真的如韩沐所说,她还能期待他来救她吗?退一步说,他完好无事,并且发现了祁然的问题,那他又要怎么找到她呢?韩沐那么谨慎,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一种致命的绝望陡然涌向了锦瑟,她隐隐觉得她会在黑暗中就此了结余生。……锦瑟和忆情被软禁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她们不被允许出门,每天三餐都会有人准时送饭菜进来,据忆情说,送菜的是个中年外国女人,这个女人从来不说话,都是放下饭菜就,半小时后再进来收拾。韩沐也一直从未出现过,他好像很放心她们,完全不担心她们会逃走。不过确实也是,锦瑟和忆情的情况能允许她们逃到哪里去呢?一个星期后的清晨。进来的不止那个送饭菜的女人,还有韩沐。他一进来,毫不耽搁的就对锦瑟道:“你跟我走。”
语气平淡的很,锦瑟怀疑,他要杀了她的时候,大概也会这种语气说:你去死吧。她没有动,反问道:“去哪里?忆情呢?”
“她会照顾这小孩。至于你去哪里,跟过来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送饭菜的那个女人。韩沐言简意赅的说完,便塞了一块长条状的布料到了锦瑟手里。锦瑟下意识抓住扯了扯,能感受另一端的力量。显然布条的另一头显然是握在韩沐手里的。她沉默了一瞬,对忆情道:“姨姨出去一会儿,你好好跟在这个阿姨身边,不要哭闹,好吗?”
小忆情很聪明,这几日的经历以及锦瑟的教导已经让她知道,她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必须非常非常听话才可以。她登时懂事的点了点头,乖巧道:“我记住了,姨姨,你放心吧。”
锦瑟微微笑了笑,起身跟着韩沐走了出去。韩沐一声不吭的走在前方,锦瑟摸着那布条,又想到他之前给她戴的手铐。她突然发现韩沐好似有某种以前不曾表现出来的洁癖——他不喜欢碰人,他带着她走,不是拉着那手铐中央,要不就是给她弄了个布条。他们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然后进了一间房。一进去,锦瑟就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温度好像比其他的地方都要低一些。手里的布条被韩沐用力拽了拽,然后锦瑟就听到他催促道:“摸摸你前方,有个手术台,躺上去。”
锦瑟伸手摸了下,的确有个台子,她本能的用手撑住了台子,没有如他所言,努力冷静问道:“你要做什么?”
韩沐声音一冷,不耐道:“趁我对你还客气的时候,躺上去,还是你想被打晕后再被人扔上去?”
锦瑟咬了咬牙,她无从选择,只能照他说的做。躺上去后,很快她感觉到一个冰冷的针头没入她的皮肤,随即她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