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簿摸了摸鼻子,没接话。韦达大惊失色,暗中扯了扯自家老爷子的衣袖,想提醒……不料!被老爷子一眼瞪来!“滚开!你拉扯我做什么?我儿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原来三位大人今日前来,是替杀人凶手做说客的!哈哈哈!真是可笑!你们收了他们多少银子,我们韦家十倍奉上!我只要一个公道!”
……徐主簿只知自己脾气暴,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韦家老爷子,比他厉害!他们县衙三主,可都在场呢!听听,这都当面把他们骂成什么人了?还收银子?那石大勇区区一个难民,身无长物,就算他想收,也得对方有不是?何况,谁特么收银子了?少扣屎盆子!徐主簿心里也是火大……“哪行!既然老爷子执意如此,那就按规矩办吧!本县也不能枉做小人,至于那五名生员的名额,当本县没说过……不,当本县今日没来过。告辞!”
林秀当真说走就走。韩县丞起身时,徐主簿还坐在那发呆,愣是没反应过来,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林姑娘息怒……留步啊……”“爹……别犯糊涂!”
“二爷留步!留步!”
韦达急忙追上前留人,无奈林秀充耳不闻,竟真的走了,只留给韦家父子一个潇洒的背影。韦老爷子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谈生意不就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怎么谈一半,人却走了?他死了亲儿子还不能发发满腹牢骚?提提条件?夜路漆黑。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胖妞搀扶着林秀走在前面,韩县丞和徐主簿,落后两三步,正低声谈论此事。“老韩,真走?”
“你想留下吃晚饭?”
“废话。这不是没谈拢,心里急嘛。韦家那位,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瞧着跟你老韩有点像?”
“依我看,更像你。”
胖妞听着后面的斗嘴声,噗嗤笑了。二爷三爷也真是,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怎么还跟三岁孩童似的?“秀儿!事办砸了吧?”
“亏你还拍着胸口向老夫打包票!”
徐主簿在后面扬声大喊,冷不防身旁的人,突然瞪他一眼。“你的脑子呢?”
“什么?老韩你什么意思?敢骂老夫?”
徐主簿这暴脾气,立马就撸起袖子。“骂的就是你!脑子被驴踢了!”
“……”徐主簿愣了,仔细一琢磨,突然回过味来,顿时哈哈大笑,勾着韩县丞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害!怎不早提醒我?老夫这就放心了,明日就等着韦家来。”
“蠢货。”
“呵呵呵,老夫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走走走,老夫请你喝两杯。”
“放手。”
……林秀正皱眉看着自家婢女肩膀上那团黑影,稍不留神一脚踩进了泥坑里,顿时僵住。胖妞惊呼一声,弯腰就去帮忙,丝毫不知自己肩上正趴着一只女鬼的胖妞。“秀儿,老夫先走一步。”
“哈哈哈……”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林秀一低头,看着满脚的泥泞,突然很想打人。您老,还真是过河拆桥啊!明明我才是大功臣,事给您老办成了……好意思幸灾乐祸?喝酒不带我?是我不配?安丰县。在这个深秋的夜,同样下了一场雨,为这座只剩死尸的县城,平添了几分凄凉。三千王家军,“护送”着一群人。连夜赶路,冒雨进城。“快!后面的人走快点!先找地方避避雨!”
“城门!去城门!”
“路滑,大家互相扶着点!”
……“啊——有有有有有死人……”一人的惊呼声,夹杂在数千人的脚步声和雨声中,响彻夜空。“停下!”
王恺大喝一声,策马上前。有小兵立刻高举火把,为他照亮。入目所见,令他倒吸一口凉气。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在地,从城门入口,一路向城内蔓延而去,让人不寒而栗。鲜红的血液早已凝固,在夜色中依稀可辨。哗——一道惊雷劈下来,惊叫声,此起彼伏。一阵人仰马翻中,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的贵公子,打马而来。“有什么好怕的?死人而已。”
“进城吧!”
“本县的百姓,可以各回各家。”
“至于他们……王兄,可要派人看好喽,别再跑了谁,逃了哪个。”
李晏之胆子大,跨马踏过死尸,入了城。三千王家军,军纪严明,心里虽怵,尚能平常心应对,另一群人每走几步,总有人不小心踩到死尸,惊叫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于耳。今夜,成了多少人的噩梦。王家军前脚进城,户部侍郎张云霆的车驾,也在这个雨夜,抵达安丰县城门外。这血淋淋的一幕……落入这位年轻的新任户部侍郎眼里,张云霆很争气,连惊叫也没发出半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大人!张大人!”
随从惊呼。“什么人?”
“啊!”
那随从一屁股跌坐在地,以为见了鬼,待看清跨马而来的是名少年将军,才缓过神来。“小小小的……是是是……户部张侍郎的的的……随从……”“可有凭证?”
王恺盘问。“有有有。”
那随从急忙爬起来,从马车内取出官印,双手捧着递给王恺查验。官印没问题,王恺直接放行。只不过,满地的尸体,车驾无法直接入城。王凯只得派出一支小分队,搬运死尸,清理出一条路来。这么多人冒雨赶去县衙……满地的尸体,到处一片狼藉,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迫不得已,只能对付着将就了一夜。半夜。张云霆呗冻醒,见自己躺在一张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木板上,四周满地的死尸,差点没吓尿。双眼一翻,又晕了。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昨夜所见的死尸像是一场噩梦,只剩地上残留的血渍,提醒着他……那不是梦。“醒了?”
一抬眼,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目光里的鄙视之意,立刻让张云霆恼羞成怒。“李宴之!怎么是你?”
“哈!”
“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让我在深秋的雨夜,挨着满地尸体,睡了一整夜?李晏之!”
“喊什么?你个弱鸡,跑安丰县来做什么?”
“李晏之!你不要太过分!”
“嘁!弱鸡!弱鸡!弱鸡!你能耐我何?”
……张云霆大怒,撸起袖子……算了!不跟这混世魔王计较,打不过他!讲道理,总可以吧?“本官,乃新任户部侍郎,奉命到各州收税,上个月在蓟州,这个月刚到寿州。听说,正阳县今年的税款,全借给了安丰县,本官特来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