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心知麻烦又来了,不徐不疾走上前。石大勇一看见她,便目赤欲裂,怒吼:“俺娘死了!你说过会救她的!可她死了!俺连俺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秦风冷声警告:“石大勇,冷静点!”
“怎么冷静?怎么冷静?死的是俺娘!你居然还敢把俺娘一把火烧成了灰,俺跟你没完!”
石大勇情绪十分激动。……林秀蹙眉。突然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错觉:如今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跑到本尊面前叫嚣!若是搁在以前,早被她一巴掌拍飞了!凡夫俗子,真是麻烦。“听好!我有三问。”
“第一,人是我杀的吗?”
“第二,大夫没给你娘看病吗?”
“第三,她死于瘟疫,你知道吗?”
“我很忙,没空陪着你发疯。若再有下次,我不介意送你去地下,和你娘团聚。”
林秀声音冰冷,拂袖而去。“瘟……瘟疫……”石大勇喃喃自语,整个人失魂落魄,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好半晌才回过神,猛然看向秦风。“怎么会是瘟疫?俺娘怎么会得了瘟疫?”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俺?”
“俺弟呢?俺弟呢?”
秦风却道:“我就不该答应带你来!若早知你是为此事,问我即可,何须来找林姑娘?”
“你知道对不对?告诉俺!”
“你弟弟名叫石大力对吧?在你闯入西城楼那日深夜,他也顺着你搭好的藤蔓爬上了城墙,你们兄弟俩见过面,这事你应该知道。”
“可你不知,石大力当晚潜伏在城内,意图行刺林姑娘……”“什么?”
石大勇惊呆了!“你以为自己束手就擒,换了你娘一条活路,有你弟弟陪在你娘身边,他们母子二人起码可以活命!”
“可你哪里知晓,你弟弟胆大包天,被有心人利用,当了一把行刺林姑娘的刀!当晚早就被我擒下,关押在地牢。”
秦风摇头叹息,半点不同情他。“瞧瞧你们弟兄二人干的都是什么事?你杀了城门守将韦起,已是死罪。你弟弟深夜行刺,虽罪不至死,罪名也不小。”
“你娘本就身染重病,若不是林姑娘心善,打开城门收容难民,请来全城的大夫,怕是你娘、你们豫州那么多的难民早就饿死了!”
“你还敢来质问林姑娘?你的良心呢?”
石大勇失魂落魄跌坐在地……林秀真的很忙。小小的正阳县,一下子接纳了近万的难民,接二连三有人丧命不说,每日被感染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这还不够她焦头烂额的吗?粮食,从寿州借来了。药方,如今也有了。且不说县衙里有个只会吃奶的弟弟,要她抚养长大!也不说自己的贴身婢女犯傻,自行去了客栈!咱只说全城一万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大大小小的琐碎,皆要来向她请示,可想而知,她每天要处理的公务有多少?麻烦是一桩接着一桩,从无消停。这不!又到了纳税的日子!每年,朝廷皆会派遣户部官员下到地方收税,以充盈国库。今年,户部委派的是,新任户部侍郎张云霆,车驾到了正阳东城门却被拦在城门外,不得而入。守城官韦达,正巧今日告假,在韦家老爷子床前尽孝。城门守卫只得跑来请示林秀。林秀正忙着给各队分派物资,带着人清点数目,一听又是动嘴皮子的破事,便懒得理会。“别找我。”
“征税不是二爷的差事吗?”
“找他去。”
城门守卫只得苦着脸,顶着烈日,又跑去县衙找二爷韩平,倒是真是把二爷给请去了。可二爷明显心情不太好,说话极冲,三言两语就把那名官员给激怒了,口口声声非要进城不可!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韩平,身为负责掌管文书、征税的县丞,虽是正八品,对方却是从四品。比前任县令林文渊的正七品,官职还要高三级。何况,林秀只是暂代县令,名不正言不顺不说,顶头上司前来,县令本就该出城迎接设宴款待才对,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城门守卫又跑来请示。“林姑娘,二爷和那位张侍郎吵起来了……”“二爷都搞不定的人,你觉得,我能行吗?要不你去请三爷?”
林秀语气敷衍。城门守卫无奈,转而去请徐主簿。徐主簿老当益壮,果然一个顶俩。他站在城墙上,打着官腔,和那名官员东拉西扯,磨了半天嘴皮子,生生把那张侍郎给气得暴跳如雷,当场破口大骂起来。城门这边,热闹可大发了!好一番唇枪舌战。那位张侍郎进不了城,死活不肯走,好说歹说,他充耳不闻,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偏偏二爷三爷只字不提城门有难民、难民中不少人感染了瘟疫这茬儿。私心里,他们二人以为这般藏着掖着便能瞒天过海,以免朝廷怪罪正阳县通敌叛国。双方僵持不下,斗到了天黑,也没能把人给“劝”走,便又有守卫来给林秀通风报信。真麻烦!林秀琢磨了片刻,这次让守卫给二爷三爷带句话,那守卫听后,乐呵呵传话去了。“二爷!三爷!林姑娘说了,今年的税早就收上来了……”徐主簿一听就炸了:“什么?收上来了?这事老夫怎么不知情?韩平,你这老东西,隔三差五在老夫面前哭穷,说什么征税难征税难,原来全都是骗老夫的!”
“不可能!征税乃我管辖,收没收上来,我能不清楚吗?”
韩平厉声反驳。守卫壮着胆子补充:“林姑娘还说,税款全借给了安丰县……”韩平、徐主簿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哈哈哈,好主意!”
“亏她想得出。”
徐主播清了清嗓子开吼:“喂——张大人——还在吗?我们林大人说了,本县的税款,前几日借给安丰县李县令,张大人若是着急不如先去安丰县!咱们正阳县今日这城门,是断然不会开的!”
……那位张侍郎在城墙下,徘徊了半晌,最终还是连夜去了安丰县,反正也进不去正阳县,不如就去跑一趟。临走前,还不忘撂下句狠话。“本官定会上报朝廷,参你们一本!”
两位爷耗费了大半日,没能劝走的顶头上司,林秀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把人给劝走了。聪慧机智,不愧是她!林秀刚清点完物资,医师队正求她增派人手,按方子配药,还需要大量的人手负责煎药。二爷三爷从东城楼离开后,便一起来寻林秀商议对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