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好久不见。”
千木良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尝到了血和埃尘。 因为之前爆炸造成的耳鸣,千木良辰其实没太听清川上济的话,但是他读得懂灰发青年的唇形。 为了表示善意,千木良辰先把防毒面具搁在栏杆处,然后缓慢地举起双手。 这样任人宰割的姿势让川上济挑了挑眉。 过了半分钟,灰发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枪。 “好久不见是多久?”
川上济慢吞吞地问道。 “一年前我们见过面,如果不算那一次,有十三年。”
千木良辰说道,“你……看样子,你似乎不记得这些。”
“事实上我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巴罗洛。”
千木良辰继续说道,“我……曾经发誓过会找到你。”
“啊,现在你找到了,继续。”
“所以说……”这位身形高挑的男子罕见地犹豫了,“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川上济?”
“当然。”
川上济回答,他侧过头,向楼梯下看了一眼,影影幢幢的火光已经映了过来。 “不过,不是现在。”
………… 实际上,去炸药制造厂正是川上济的打算。 因为此次任务的对象是巴罗洛,是他们酒厂的自己人。而同时,也是警方的自己人。 酒厂不会无缘无故地我打我自己,警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人陷入险境。 所以,根据川上济的分析,此次任务是在钓鱼。 就不知道谁是渔夫,谁是饵。 但是,公安的人会来。 而且是必须来,只有这样,巴罗洛才能和公安搭上线,从而顺理成章地加入他们,潜伏进去。 不过在公安的人来之前,巴罗洛一人孤立无援,这也是川上济不受怀疑的,获取情报的最佳机会。 同时,炸弹制造厂是川上济的主场。 在压榨波本劳动力时,川上济也没完全闲着。他忍痛抽出了一部分看小说的时间,彻底记住了炸弹制造厂的构造;顺便琢磨出四五条撤退路线和搞事路线——当然,川上济还搞了些别的事情。 因此,当火焰肆虐,毒烟滚滚之际,川上济依旧步履从容游刃有余。 …… 在两人短暂的交谈后,灰发青年打道回府,幽灵般顺着楼梯滑下去。 下到拐角处,川上济给自己戴上有防毒效果的黑色口罩。此时,千木良辰跟在他身后,三米远的距离。 川上济来到二层,他往下看,灼灼火光透上来。通往一层的楼梯口被火焰封住了。 他捂住嘴,咳嗽两声,虽有口罩过滤,浓重的毒烟仍让他有些不适。 “别跟着我。”
川上济回头看了千木良辰一眼,“从三楼可以上到天台,你们的人会接应你的,我还不打算去局子里喝茶。”
“可是,川上……” “你知道我的过去,这枚砝码其实不算重。”
川上济打断千木良辰的话,“我不知道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件事取决于我,而不是取决于你呢。”
千木良辰叹气,他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把自己之前拿的防毒面罩扔给灰发青年。 后者下意识地接住。 “戴这个,防护效果更好。”
“谢谢。”
川上济沉默了两秒,还是问道,“那你呢?”
“就像你说的,我有人接应。”
千木良辰尝试露出笑脸,但很僵硬。 川上济用手蹭了蹭防毒面具,上面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从给予者手上的伤口沾到的。 他忽然有种微薄的愧疚感,但不明显,以至于让他思考了两秒才品味出来那是愧疚。 而千木良辰说完这句话便没再逗留,他转过身,重新回到三楼。 ------------------------------------- 时间回到爆炸开始前。 安室透和卡沙夏一起前往炸药制造厂,荒木派往此处的驻守者把他们当作上面来视察的资深成员,痛快放行。 卡沙夏这家伙似乎忘了正事,还真随着炸药厂的负责人巡视起来,兴致勃勃地问这问那,还参观了一下一线生产流水线。 安室透一脸冷漠地跟着卡沙夏身后,看着这家伙跳蚤一样蹦来蹦去。 不由得脸色越来越黑,气压越来越低。 身为组织成员的那一部分,让安室透十分反感卡沙夏边干边玩的龟毛磨唧;而身为公安警察的那一部分…… 近距离欣赏犯罪分子制造炸药的老巢,愤怒在他心头不断累积。 他很难不去想这些爆炸物之后会被怎样用于伤害、杀戮,又会夺走多少人的性命,安室透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在爆炸物处理班的两位好友,三年前,萩原为这些东西此殉职…… 而他和景光,甚至没机会去参加葬礼—— “只是先逛一下啦,有必要挎着个批脸吗,透君?”
溜达完一圈,川上济一回头,看见波本满脸不高兴,他不禁调侃了几句。 “你终于想起来干正事了?”
愤怒与悲伤的心绪被卡沙夏这家伙打乱,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还有正事要做,公安的人已经蓄势待发,只待号角吹响。 “你心里就只有正事吗?这样你的人生会很无趣的——”川上济拉长声音,“反正我也逛够了,直接去三楼吧。”
他们坐的是电梯。 所谓的电梯只是一个简陋的铁笼,毕竟这是一家非法的工厂,有些设施并不合规。 因此,电梯的承重吊钩、对重导轨等装置直接裸露在外。 刚到三楼,门还没开全,卡沙夏已经迫不及待地蹿出去。 “快点啦,你们好慢。”
他催促到。 忽然间,所有灯灭了。 电梯的门开了一半,卡在那里。 安室透反应很快,他涌向电梯门口。其实这个宽度完全可以容人进出,但是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荒木的成员,他挡住了安室透的动作。 而且这三人里,安室透站在电梯的最里面。 “不对劲!” 卡沙夏也发现了问题,他正欲往回跑。 而在这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发生,灰发青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爆炸损毁了电梯的结构,炸断了牵引箱体的钢链。于是,整个箱体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迅速向下坠去。 说到底,这是一家非法工厂,有些设施并不合规,也并没有完整的预防意外的系统。 因此,没减速器,没安全设施,在箱体里的安室透两人结结实实地从三楼掉到一楼。 落地时,铁架网搭成的箱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散架,因为姿势原因,安室透压在了那名炸弹厂负责人身上,没什么损伤。 后者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不知道被压断了几根骨头,痛苦地嚎叫出声。 安室透想站起身。 第二波爆炸紧随而来,在剧烈的震动中,他又摔了回去。 炸弹厂负责人叫得更惨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