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改变的时刻(1 / 1)

车间里一面高六米长三十米的墙上,画满了牧马人越野车挑战各种地形的彩色壁画。画中,一辆前平衡杆断开的蓝色牧马人,正以夸张的前轮落差爬在山坡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一辆插着高高刀旗的红色牧马人,正骑着蜿蜒的沙漠刀锋在黄色的大漠中奔向远方;一辆装着涉水喉的黑色牧马人,正从河道里爬上岸堤,旋转的后轮甩出来的黑色烂泥,画得非常逼真,似乎就要甩到参观者的脸上了。  壁画前的四台提升机上挂着拆解到不同程度的越野车,车间门口有一块“车库越野俱乐部”的招牌,这块地盘的主人,母司,正带着方自归参观他的刚刚装修一新的俱乐部。母司第二天要去欧洲出差,这天晚上就叫方自归来俱乐部玩玩,顺便也谈些工作上的事情。  方自归看着楼梯口附近一个用发动机缸体做成的洗手池,笑道:“搞得相当矫情嘛。”

母司得意地笑,“怎么样?工业美学和生活美学的结合,哈哈。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方自归看了一眼洗手池旁用汽车速比齿轮改造成的烟灰缸,点点头,“这比那些4S店有腔调多了。”

母司在楼梯前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楼上请!”

车间层高六米,母司就在角落里划了块一百平米的地,用钢结构搭了一个矫情的夹层。一楼是个开放空间,摆了一张台球桌,几个沙发,两面墙上安装了金属网格,一面墙的网格上挂着造型各异规格不同的各种汽车轮毂,一面墙的网格上挂着减震器、减震弹簧、引擎盖等等汽车改装件。二楼做成了两个房间,一间做办公室,摆了两张办公桌和两台电脑,另一间做会员休息室,中间摆了一个放着茶具的长条实木大案,靠墙放了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汽车模型、奖杯奖牌和各种跟汽车有关的纪念品。  站在二楼好像阳台似的挑空走廊里,方自归握着黑色的金属栏杆,平视那幅巨大的色彩鲜艳的壁画,俯视下面几台在提升机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车,看见地上放着一台拆开的发动机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向母司竖了个大拇指。  “壁画很有气势。”

方自归道,“画这一幅多少钱?”

“一万块。”

母司道,“请苏大美术系的学生画的。”

“一万?不贵啊,这么大一幅呢。”

“几个学生嘛。画好给他们一万,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不错。将来我们要是自己买地建厂,我觉得,也可以考虑在办公室里画一些壁画。这个很漂亮啊。”

“好啊。但是……建不建自己的厂房,要看我们的吻合器接下来卖得怎样了。”

两人走进休息室,母司泡茶,方自归就看看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那些物件,然后看到有五个装着沙子的像量筒一样的玻璃瓶,瓶上贴着白色标签,用钢笔写着“巴丹吉林”、“库布奇”等等。  “这些沙子干嘛用的?”

“我去过的沙漠,我都装一瓶沙子回来,贴上标签,做个纪念。”

方自归看着那五个玻璃瓶里色泽不一,大小颗粒不同的沙子,诧异道:“诶?这些不同沙漠的沙子,还真都不一样嘛!”

母司笑道:“是啊。不放在一起比较,以前还真不知道它们是不一样的。”

“你已经去过五个沙漠了。”

“中国八大沙漠,还剩下三个没有被我征服过了。”

方自归调侃道:“怪不得前两年我们的吻合器老是卖不掉,原来你心思都在这个上头啊。”

母司道:“没有啊。我也就是五一十一去沙漠里玩玩,平时还不是跟你一样加班。”

泡好茶,两人就聊了聊工作,聊了聊母司这次去欧洲出差的任务。  复行的经营情况在迅速好转,欧洲市场的突破口越来越大,而国家继续给予了自主创新企业大力支持。  这一年,国家专利总局主动做了一件让方自归和母司都意想不到的事,就是总局专门立项拨了一笔钱,支持中国的自主创新企业在各个专业领域建立专利数据库,让一家IT公司开发出了一套软件,能够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去抓全球专利数据库中本领域的新专利,并且进行快速的分类。这样一来,复行的工程师只要解读那些最新专利就行了,就不必陷入全球专利的汪洋大海里遨游乱抓。这套抓专利的软件开发出来以后,总局给复行科技免费使用。  看来,国家是真正打算从山寨强国向创新强国转型了。  工作聊得差不多了,母司话题一转,说:“六月一日,通用汽车宣布破产,你知道吗?”

方自归点点头,“我还记得,九六年咱们到新加坡培训,通用在咱们心里还像是偶像般的存在。”

母司说:“更好玩的是,据说底特律也要破产了。”

方自归摇摇头,“这个太神奇了。”

对于通用的破产,方自归已经很惊奇,再传来底特律也处于破产边缘的消息,方自归的惊奇达到了五颗星。方自归这才意识到,资本主义城市也像本公司一样,也有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和利润表,在社会主义城市里住得太久,完全忘记这个茬了。  那年,方自归和母司在新加坡学习资本主义先进管理经验,突然看到公司文件中熠熠生辉的GM标识,就像一个爱踢足球的人,突然在自己的家族相册中,发现自己和球王贝利有血缘关系。母司在德弗勒服务的那几年,通用汽车连续三年名列世界五百强第一名,母司有时觉得,告诉别人自己在徳弗勒工作,装逼不够充分,就说本公司原属通用旗下。  谁知道这面大旗,居然这么快就倒了。在美国留学那年,方自归有时会开着那辆心爱的雪佛兰歪嘎,穿过底特律城区,到当地最大的廉价超市采购生活物资,而那个号称美国第四大城市的底特律,那个繁荣整洁的城区,竟然也要破产了?  有趣的是,通用破产后,美国政府将成为通用的最大股东,也就是说,方自归心目中资本主义先进管理经验的典型,将成为一家国企,让当年对国企深恶痛绝的方自归,感到有些情何以堪。然而,通用全球虽然崩盘了,通用与上海国企的合资工厂却风景独好,它的销量还在节节攀升,可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确实比较特别。  “当年咱们在德弗勒的时候,德弗勒还是世界第一大汽车零部件制造商。最近我查了一下,现在德弗勒已经跌出前五,排到第七名去了。”

母司道。  “通用衰落,德弗勒肯定受很大影响。”

方自归道。  “还是咱们这边情况好。”

母司道,“今年上半年,中国的汽车产销量都超过了美国,根据预测,今年,中国将第一次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生产国和消费国。”

方自归猛然想起年初时智航师父的开示,心想这一切,来得似乎太快了一些。超英赶美,虽然不像成佛那样困难,不需要三大阿僧祇劫,但是一大阿僧祇劫的万万亿分之一,也就是三五十年应该也是要的。怎么一年不到,师父话音未落,拐点就出现了?  看来智航师父还是说得对,厚德载物,善有善报,万物是运动的,以中国的条件,总是有机会运动到大吉大利的位置。  “我想起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室友周由。”

方自归道,“我当年决定回国时,我给他说在美国呆下去没前途,他说他学汽车工程的,美国是第一汽车大国,美国的工资高,他还是想在美国混。”

“那他现在还在美国?”

母司问。  “对。”

“那他混得咋样呢?”

“他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底特律附近一家做汽车零部件的工厂,那工厂比通用汽车倒得还早,零七年底他就被裁员了。后来他搬到了旧金山,找了一份在政府部门做安全检查员的工作。”

“这就跟汽车工程完全不搭界了。”

“他的新工作,就是在新建筑落成前,按照图纸检查电气、排水什么的符不符合安全规范。他说呢,这份工他挺满意的。收入相当于美国中产阶级的水平,检查别人嘛,又有点儿朝南坐的感觉。”

“不知道他说满意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满意当然是一种很好的人生态度,不满意又能怎样?他现在就是回来也不好混。回来干嘛呢?这么大年龄了还继续当工程师吗?而他在美国混下去,估计也就做一辈子安全工程师了。就说玩车这件事情,他一个美国汽车工程硕士,比你一个中国机械工程学士玩得差多了。母司你玩得兴起,可以亲手修你那辆牧马人的发动机,而周由,看样子既没条件也没能力修发动机了。”

带着超越美国的愉快心情,母司来到了欧洲。在英国参加一个医学会议时,母司突然发现一本医学杂志的封面上,印着鲁道夫.史蒂文医生写的一篇文章的标题——Time for Change。【译:改变的时刻】  史蒂文医生是复行的第一把吻合器的真实顾客,母司是认识他的。母司打开杂志看史蒂文医生的文章,结果就无比惊奇地发现,文章里介绍的,正是复行科技的产品。史蒂文在文章里介绍了复行的整个产品系列,介绍了临床的效果和他的使用经验,在文章的结尾,史蒂文大力向自己的欧洲同行们推荐来自中国的复行科技,他最后说,是时候改变我们对中国产品的刻板印象了。  史蒂文医生原来是高格绝对的VIP,因为他做减肥手术的吻合器用量在欧洲排名第一,但自从史蒂文用过了复行科技的吻合器,他就完整的在他的全部手术中使用复行科技的产品,不再使用高格的产品了。而且,史蒂文是在完全没有告诉复行科技任何人的情况下,写了这么一篇文章,这种行为,在医疗行业非常罕见,因为大部分医生写这种文章,一定会要求被推荐方提供赞助。  杂志上这篇文章的标题,非常与时俱进,因为半年多以前,***当选为美国的第一任黑人总统,他的竞选口号就是——Time for Change。  母司不顾中国时间已是半夜,不顾他使用中国移动的手机在英国拨打国内也使用中国移动的手机昂贵的通话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方自归的手机。  “Time for Change!”

兴奋的母司,对电话那头还迷迷糊糊躺在席梦思上的方自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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