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辉在德国不打工,虽然留学生在德国打工是合法的。 应辉来德国前用老爸的那笔资助换了五万马克,而德国的公立大学没有学费,应辉就没有打工的必要,可以专心致志地准备德语考试。 德语考试很重要,必须两年内考过,应辉才能正式入学,否则只能退学回国。应辉就抓紧时间学习德国的语言,同时也学习德国的生活。 德国的生活与中国的生活不同,比如德国女生就与中国女生不同。这天应辉从宿舍出来,迎面走来一位刚洗过澡的德国女生,只见丰满的女生只裹着一条浴巾,就这样无比性感地迎面而来,很有礼貌地对应辉打了个招呼:“嗨——” 应辉第一次见这种世面,步伐都乱了。 女生越来越近,应辉眼睛不敢斜视,心里虽然很“嗨”,嘴里的“嗨”却说不出口,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红着脸,与性感女生擦肩而过,没有表现出来自礼仪之邦的一个大学生应有的大气。毕竟,这种程度的开放训练,中国大学里根本就没训练过,中国大学里训练的是“男生止步”,应辉碰到这种情况还迈得动步子,虽然步子有些乱,已经算超水平发挥了。 不久以后,德国女生对应辉的开放式训练进一步深入。 这天应辉刚刚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坐下来,就听见一个女生哼着小曲儿也推门进来了,然后进入应辉隔壁的洗澡间,接着就脱起衣服,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来。这种阵仗应辉没有经历过,紧张得不敢发出声音,但脑海里浮想联翩。 说到这里,要介绍一下卫生间的结构。因为一层楼只有一个卫生间,所以卫生间是洗澡如厕两用兼男女两用。卫生间里有三个用隔板隔开的坐便器,坐便器旁还用隔板隔了一个淋浴房,但隔开淋浴房和坐便器的这块隔板不是从地板到天花板全封闭的。这隔板两边声气相通,隔壁的动静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虽然应辉看不见,但他听见隔壁女生脱衣服、脱裙子、打开塑料袋……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隔壁女生忙自己的,应辉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可排便这种事情,很难做到润物细无声,隔壁女生就听到了应辉这边的动静。 “哈啰,谁在哪里?”
隔壁女生发话了。 “我是应。”
应辉只好弱弱地回答。 “应,我是爱玛,你好吗?”
应辉认识爱玛,所以应辉才更觉得尴尬。听见爱玛的问候,应辉一边脑补隔壁爱玛一丝不挂的光辉形象,一边勉强答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爱玛顿了一下,打开喷淋头,然后打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聊天模式,一边冲淋浴一边问:“你们中国菜很好吃,有时间你能教我做中国菜吗?”
应辉心说:哎妈爱玛这是搞哪出?厕所里和我讨论博大精深的中国菜。应辉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中国菜博大精深,自己没有本事教,又一想博大精深不知道用德语怎么表达,便说:“我菜烧得不好,你不要跟我学。”
“你不要谦虚,昨天不是尝过你做的番茄炒蛋吗?味道很好啊。”
…… 应辉毕竟是个能正常分泌荷尔蒙的小伙子,有原始欲望却还没有女朋友,一个丰满的一丝不挂的德国姑娘边洗澡边和自己聊天,应辉无论如何达不到《诗经》里“思无邪”的境界。应辉便坐在坐便器上紧张,鼻血虽然没流下来,丁丁已经开始有反应,这直接影响了便利性,也就是排小便的顺利性。应辉与爱玛勉为其难地隔着一块薄板聊天,心里暗暗意识到,上帝设计人体时防错意识很强,排便和排精是互锁的,排便不排精,排精不排便,因为应辉发现自己起了反应的丁丁已经排不出小便了。而德国人设计学生宿舍的时候防错意识很弱,使这时的应辉产生了很多错乱的意识…… 又回答了爱玛几个关于中国的问题后,应辉大脑里的错乱已经接近了他的极限,说了句:“爱玛,下次再和你聊。再见!”
便慌慌张张逃出了卫生间。 回到宿舍里,应辉惊魂甫定,坐在床上稍作喘息,心想在中国的时候,哪里经受过这种考验?佛祖慈悲……哦不,在德国应该是上帝保佑,下次便便可别再碰上这种最好的安排……胡思乱想着,应辉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卫生纸来,他默默地看着卫生纸,突然激动地想起了什么,一声感叹:“日哟!”
原来刚才出逃时,应辉忘了擦屁股。 方自归在美国打工,虽然留学生在美国打工是不合法的。 方自归买好机票后,把所有积蓄换成了外汇,换了七千多美刀。想起钱鸥当年到美国时身上只有几十美刀,方自归怡然“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美刀而藏之”。然而美国即使公立大学也学费不菲,方自归又没有拿到全额奖学金,所以他付了学费书费,又买了些必须的生活资料后,就只剩下两千美刀了。方自归考虑到将来的各种开销,考虑到第二个学期的学费书费,只好去打工。 一了解打工的行情,方自归惊讶地发现,原来持学生签证在美国打工是违法的,除非在校园内做诸如早餐服务之类的兼职。方自归来美国前,看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留学生在美国各种打工,其中最风靡流行的是洗盘子,似乎洗盘子是美国留学生的必修课,所以方自归早缺省地认为,自己也必将走上一条用课余时间洗盘子的康庄小道,哪知这条康庄小道竟然是一条小黑道。 方自归别无选择,也只能打黑工了。好在九十年代,中国留学生在美国打黑工还比较普遍,方自归走在这条光线暗淡的小道上,并不孤单。方自归便为了弥补美刀的不足,拿起了菜刀。 方自归的第一份黑工是杀鸡工,时薪美刀六块五。选择杀鸡这份工作,主要是因为离学校近。方自归既不会开车也没有车,距离很重要。这份黑工虽然劳动附加值不高,其意义绝不能和贺龙拿起菜刀闹革命相提并论,但与贺龙拿起菜刀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为了改变命运。 最初方自归还以为杀鸡是杀活鸡,对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有些忐忑,心想莫不是上帝看自己对《圣经》中的血腥杀戮不够敬畏,所以惩罚自己亲手进行大规模屠杀。好在参加完上岗培训,方自归就放下了那颗不敬畏的心。原来杀鸡不是杀活鸡,鸡已经都被大规模谋杀了。这里所谓的“杀”,用一个法律上比较专业的词代替,应该是“肢解”。美国人把鸡胸肉叫白肉,鸡腿肉叫黑肉,“杀鸡”就是把美国人民最喜爱的白肉切下来放在一起,较喜爱的黑肉切下来放在一起,不喜爱的鸡爪子切下来放在一起,最不喜爱的鸡肠子切下来放在一起……演绎归纳,分门别类。 从小不进厨房的方自归就这样为了学费在美国杀起鸡来。美国的鸡,又肥又大,杀起来颇讲究刀法。方自归后来杀鸡如麻,自我修养上升到一种极高的境界,可以称为“目无全鸡”,已经接近庖丁师傅“目无全牛”的水平了。不过,方自归对鸡的修养虽然提高了,对鸡的胃口却急剧下降。做了一段时间杀鸡工后,方自归看见KFC就绕着走,实在不想吃鸡。幸好建设社会主义才提倡干一行爱一行,在美国建设资本主义没这个要求,方自归干了这行一点儿都不爱,打算一有机会就转行。 就在方自归杀鸡的刀法逐渐精进时,老板一天突然安排方自归去做一份更重要的工作——切牛肉。说切牛肉更重要不是因为牛比鸡重,而是因为牛肉比鸡肉贵重。这老板虽然从来没进过世界五百强,总是与家畜家禽打交道,却天生知道精益生产的道理,知道“一人多能”对于提高生产线柔性和生产效率大有裨益。方自归杀鸡比较精进了,就开始让方自归学切牛,好像大学里读双学位一样。 第一天切牛肉,方自归累得满头大汗,才知道杀鸡讲究刀法,切牛也有武功秘籍。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肉坚如磐石,这时候切牛肉,绝对可以累死几头牛。但是,如果牛肉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时间太长,牛肉就会变得像砂舞舞女的臀部那样柔软,这时候切牛肉,绝对也可以累死几头牛,并且很难切出理想的款式和形状。所以,切牛肉一定要奉行中国的中庸之道,必须在牛肉不软不硬的时候切。切牛肉之前的解冻过程,必须像做金属热处理一样,讲究时间和火候。 这天周末,方自归去切牛肉前,周由去洗盘子前,两人骑自行车去廉价超市买生活必需品。买好了东西,周由去上厕所,方自归就取了自己的自行车,站在路边等周由。这时,一个黑人向方自归走来,走到方自归跟前,那黑人停下了脚步。 “Give me 20 dollar.”黑人说。【译:给我二十美元。】 “What?”
方自归莫名其妙。 “Give me 20 dollar.”黑人重复。 方自归更奇怪了,心想这算什么套路,这到底是抢劫啊还是乞讨啊? 见方自归没有行动,黑人终于加重语气恶狠狠地说:“Give me 20 dollar!”
黑人此时目露凶光,方自归明白过来了,这个算抢劫。然而此时,方自归吃软不吃硬的本能也一下子上来了,对黑人说:“Fuc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