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叶幼韵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漠然地坐在那里,两眼无神,似乎周围一切都只是布景。我轻轻叫了一声:“姑姑。”
她并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二婶叹口气:“她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医生来看过,说她受了刺激……只能慢慢养着。”
我想了想,走过去,走到她身侧,然后加重语气,再叫了一声姑姑。这次她有了反应,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我。而后她的眼睛动了动,紧接着蹙起眉,眼里不再是灰败的。她似乎是认出了我,眸光有些狠绝,仿佛要将我吃了一般。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由自主地后面退了两步。而她就那样盯着我,眸子像是出鞘的利剑,让我忍不住胆寒。可她什么也没有表示。我不免狐疑,往前走了一步,试探着叫她:“姑姑,你怎么了……”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拿起床头的枕头,狠狠朝我砸了过来:“你个臭不要脸的女人,给我滚出去!”
我不由一愣。两位婶婶也被惊到了,赶紧跑过来,二婶去拦住叶幼韵,三婶将我掩在身后。“顾安然,我算是白疼你了!原来你是小三的女儿!亏得我把你当做亲生的女儿那样疼!我真的是瞎了眼!”
叶幼韵扒开二婶,恶狠狠地瞪着我,一个劲地往前冲,似乎要将我吃下肚。可她的话却让我们吃了一惊。她……难道是把我认成了顾安然?我惊愕不已,忙高声道:“我是锦东的妻子,我不是顾安然……”二婶拉着叶幼韵,也在一旁劝道:“顾安然已经赶出去了。”
叶幼韵却压根听不见我们的话,还在大闹:“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这里是叶家,你这个小三的女儿没资格进来!”
她现在真的就像疯子一般,别说从前的气派,连精神都似乎不正常了。就是我妈,现在站在她面前,也比她要体面许多。她挣扎着,像是要来打我,用手指着我不停地骂:“算我瞎了眼,认了一个白眼狼当女儿!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像你这种人,还有你那个贱人妈,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如果不是二婶和闻讯赶来的佣人拖住她,她估计早跑过来咬我的肉了。可我也委屈啊……我根本不是什么顾安然……不过我也能理解。我知道她是接受不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恩恩爱爱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其实是个伪君子,外面早有了女人,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更何况她还把小三的女儿疼到了骨子里,连她疼了许多年的叶锦东也要靠边站。如今真相大白,她哪里能受得了。换位思考,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恐怕也会疯掉。只是……我应该不会像她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对他好吧……就算是叶锦东,我也是有保留的……我更不会因为枕边人,而伤害自己的家人。当然,我的家人……与我算是陌路……可若是叶锦东要我伤害徐北,我是肯定做不到的……想到这里,我除了可怜叶幼韵之外,又觉得她有些可恨。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她二十多年来纵容顾长青,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谁说不是她自己的错呢?我没有做声,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她辱骂。如果骂我,能够让她好受一些,那就让她骂吧。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况且她只是把我看成了顾安然而已。“还有顾长青,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这双眼睛真是瞎的……我爱了你二十多年,你是怎样对我的?顾长青你不得好死!”
“当初我还问过你,你在外面有没有小三,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你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那时候小三就给你生了个女儿吧!”
“怪我有眼无珠,把小三的女儿当成亲闺女疼……顾长青我要杀了你!你真是不要脸……我不会放过你的!”
叶幼韵一直骂骂咧咧的,又哭又闹,到最后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似乎要晕过去。大约是说话太快了,心里又憋着一团火,才会导致这个情况。二婶赶忙扶着她往床边走:“幼韵,你别急,顾长青已经被锦东给抓起来了……你放心吧,锦东会帮你报仇的。”
叶幼韵气喘吁吁地靠在床头,嘴巴说不出话,却仍旧阴狠地盯着我。看得出来,她的心里有许多怨恨。而这怨恨当然不是针对我的,而是针对顾安然和顾长青。三婶叹口气,上去劝她道:“幼韵,她不是安然,她是小小,锦东的妻子。”
但是叶幼韵仿佛失去了神志,根本听不见她的话。看她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两位婶婶马上叫佣人去请医生过来。叶幼韵可能是骂累了,又或者心里一口气提不上来,强撑了一会儿便晕倒在床上。三婶看着她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偏头对我说:“小小,你别放在心上,她是把你认成了顾安然……估计是想起了顾长青和那个小三的事,才这样激动……”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叶幼韵躺在床上,安静下来,倒是恢复从前的样子,很优雅贵气。可刚刚她发疯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的跟疯子没有任何区别。原本我还觉得她活过,她是咎由自取,如今看她变成这样,我内心里对她的那点恨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不过我也很疑惑,为什么叶幼韵会这样没脑子,顾长青骗了她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叶锦东点破,顾长青还可能骗她一辈子。我想不明白,难道她就这么爱顾长青吗?难道顾长青的反常,她一点察觉都没有吗?三婶在一旁摇着头:“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这么多年,我看着她一点点和我们离心……锦东以前多孝顺她啊……”我忙安慰她:“三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顾长青那么恶毒……”三婶叹息道:“你能明白就好……原本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是小三的孩子,正常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她……”我知道虽然三婶不喜欢叶幼韵,可她从来没有恨过叶幼韵,她的内心是很善良的,现在她同情叶幼韵,我也能理解。我感叹着,忽然想起,我今天还要去上班的。低头看了看时间,我才发现马上就要迟到了。“二婶,三婶我得去上班了,姑姑这里就麻烦你们了……”我匆匆忙忙地跟两位婶婶说这话。三婶忙倒:“那你快去,路上小心。”
我点了点头,往外面跑去。结果一回身,就看到了叶锦东。他真在站在门边,神色复杂地望着床上的叶幼韵。那眼神,那表情,我看得并不是很分明。但我知道,他心里应该是很难受的,毕竟叶幼韵从前对他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