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 阿比盖尔静静地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不太厚的书,是他在网上追更的小说最新版的合订本。他低着头垂目看书,教堂本应该不在这时候对外开放的,但这个黑人教授偏偏在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小时的现在坐在这里。 狮心会上届会长安德斯·布朗站在自己的导师背后。他是昨天才回的学院,此前一直在跟着执行部的前辈实习,他们上个月发现了一个远在埃及的龙墓,这个成绩足以让安德斯稳稳地留在执行部里。 几年前刚进卡塞尔学院时,他就在一年级的下半学期被阿比盖尔教授选为了学生,跟随他学习格斗以及龙族的各种知识。安德斯知道自己这个平时性格温和的良师往往很乐意和人交谈,但如果他决心安静地独处时,也许心里的波涛正在席卷不断。 这件事除了一些正巧熟睡着的低年级学生以外,基本整个卡塞尔学院都知道了,而阿比盖尔在这里坐了一夜,整整七个小时。 安德斯相信虽然自己这位老师好似在认真地看书,却不可能不知道最新的消息。 ——夏羡要被处死了。 当众。 不是以人类的身份,而是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 悄悄地坐在阿比盖尔后方的一排,安德斯看着他的背影,顿时有些恍惚。 他才离开学院半年,怎么好像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青铜与火之王的陨落,夏羡成为了最耀眼的新生,当然还有安德斯的接班人楚子航。安德斯在执行部听到这个消息时为他们俩感到高兴。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阿比盖尔的眼光,因此他对狮心会的未来感到一片光明。 他甚至很期待未来夏羡和楚子航一同加入执行部时的情形,他这个老前辈也许会为他们好好地接风,就像在诺顿馆的那次中秋一样,虽然楚子航缺席了,但夏羡半生半熟的厨艺也狠狠惊艳了他们好多人......不对,如果是给他接风,又怎么可能让别人亲自下厨? 过了许久,教堂那面硕大石英钟的指针在不断敲动,好像时间的流逝在这个地方都变慢了不少,阿比盖尔合上书页:“安德斯,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老师......” “不必说了,”阿比盖尔轻声说,也不回头,“你出门看看。”
安德斯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一米九几的身躯走到了教堂的五色门前。当门“吱呀吱呀”地推开,安德斯心头一跳。 天还没亮起来,晨曦尚且不见,黑压压的清晨六点钟的光线里,起码十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盯着这里,他们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有着执行部的标志,安德斯也有这一件衣服,是他即将转为正式专员前领到的。 他们瞳孔泛着金色,在黑暗中像萤火虫般闪烁。 安德斯认识为首的一个人,执行部金赫奎,他是执行部里的一个前辈,曾在新人入部指导时跟自己说过几句话。他是个话不多的韩国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在执行部工作十年后没有选择回到韩国分部的前辈。血统优秀,战斗经验丰富,安德斯对他甚是尊敬。 “安德斯,进去吧。”
金赫奎走上前来,“再在里面待一个小时,一切就结束了。”
“你们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安德斯皱眉,盯着这个前辈的眼睛,缓缓后退,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做到如此决绝。 “我曾经是阿比盖尔手下的助理之一。”
金赫奎淡淡地说,“我了解他的性格,所以被安排在这里。至于理由......你将刚才的话转达就好,你们都是聪明人。”
——“刚才的话”也就是“再在里面待一个小时”。 安德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们拒绝呢?难道执行部要对我们定罪不成?”
金赫奎再上前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安德斯的脸低声说: “执行部?你以为现在发号施令的是谁?施耐德部长?不!”
“昂热校长昏迷到现在都没有醒来,”他声音冷淡,但却似乎有所他指,“卡塞尔学院现在是秘党和三十一个屠龙家族在控制!谁要在现在站出来,无论是谁,执行部也保不住他!”
“阿比盖尔也值得被怀疑?”
安德斯怒目而视,“他是执行部至今为止的屠龙纪录保持者之一,可以说仅次于昂热校长!”
话还没说完,金赫奎抬起一只手打断他,“执行部的事情,我比你清楚。”
“我可以冒着被责问的风险告诉你,”他盯着安德斯的眼睛,冷冽又坚定,“今晚所有在曾经和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都被安排了同等强度的监视和控制!”
安德斯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我也一样?我刚回学院!”
金赫奎只是冷眼,“你也不例外。”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安德斯彻底心寒,一眼望去,执行部的专员们都在望着日出的方向,静待一个小时后。 ...... 距离“八小时”还有:四十分钟。 校长办公室隔壁的大会议室里,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摆在正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上了年龄的面孔。如果仔细对比,会发现他们无一不是昨夜在诺顿馆出席的家族代表。 一共三十六人。 五个校董,三十一个家族代表。 “那条初代种的状态如何?”
坐在首位的是弗罗斯特·加图索,作为加图索家族的代理家主,秘党长老之一,此次会议的最核心人物,在昂热昏迷后他理所当然地成了代表。 他的身后,帕西·加图索静静地站在那儿,恭敬地汇报: “依然处于深度麻痹之中。昂热先生使用那种气体毒素产生的效果比我们初步检测出的威力还要恐怖,它无疑能对付一切次代种,在浓度足够的情况下便是今天的效果——足以麻痹一只初代种。”
弗罗斯特静静地听着,用手撑着额头。 他们在这里已经进行了长达七小时的会议。 “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说,然后看了眼腕表,“我想知道,再四十分钟后,那头初代种醒来,它是否对我们有威胁?”
他看向会议桌旁的所有人,“我今天要对所有家族负责,可不只是代表加图索家。”
帕西顿了一下,“他的四肢以及脖颈都被炼金金属打造的锁铐给穿透钉住,胸口被贤者之石贯穿,身体内被我们用高浓度的水银填满......” “直接说结果!”
弗罗斯特有些丧失耐心了。 “理论上,他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帕西说。 “弗罗斯特,我得提醒你......”长桌的一侧,“独眼”琼恩沉声道,“那家伙一旦复苏了哪怕百分之一的力量,我们这些人都是陪葬的!”
他是此时坐在这里的家族代表中唯一一个从冰窖下回来的人。 “你们口中昂热使用的那种气体毒素,还有多少?”
另一个家族代表轻轻举起一只手,“为什么不将它充满在他的囚禁处?那样它将毫无复苏可能!”
伊丽莎白·洛朗,校董之一,洛朗家的代表,冰窖下那个年轻的哈利·洛朗的姐姐,突然开口: “已经用完了。”
“什么?!”
一些家族代表哗然。 他们本以为秘党手中还掌握着那种毒药,这是他们现在还坐在这里保持基本镇定的依据,所以他们才会答应在八个小时后观看那场屠龙仪式。 “你们以为这样能麻痹一头初代种的毒素是满大街量产的便宜货?”
伊丽莎白冷笑道,“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和康斯坦丁死后仅剩的血肉才提取出了那么一点!你们知道花了多少成本代价?可能是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家族一年的开销。”
那个提问的家族代表表情一变,愠怒地站了起来,但却在面色变幻后坐了回去。 他知道,洛朗家都这样说,那就是事实。 “不用紧张。”
弗罗斯特说,“各位,静待八小时的决定是我们共同做出的,不是加图索家强迫的......我们一生的事业是什么?是杀死龙族!你们或许会觉得,那我们现在把它杀死不就行了?但青铜与火之王的事情告诉我们,龙族四大君王无一不是双生子!我们杀死了芬里厄有什么用?他也许早就在世界某个角落留下了复活的卵,我们没拥有它之前杀死龙王毫无意义。”
“你又怎么肯定,这次能引出大地与山之王的另一头龙类?”
独眼琼恩沉声道,“别带上我,我是投了反对票的,我要求立即处死,不要等待八小时!昂热在昏迷之前说过,唯独这段历史不能重复!你加图索家也好,还是你们这二十多个家族,都担不起这个责!”
弗罗斯特把一张纸扔在了桌上,“真实的资料显示,它化身为‘夏羡’进入人类世界后,第一个接触的混血种就是——楚子航!你告诉我,为什么?”
琼恩一时词穷,他连楚子航是谁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为什么? “龙族接触人类无非两点!”
弗罗斯特说,“第一,它想让他变为死侍,就像历史上所有龙族君王做的那样。第二,对方也是龙类,只不过还没苏醒,就像诺顿那样!”
“你的意思是,这个叫楚子航的学生也可能是初代种?”
一个家族代表拿过那张资料,上面有着楚子航的照片,冷峻但乖巧,还用的他高中毕业时拍的证件照。